倒略略鬆了口氣,看來趙熠雖然露出了敵意,卻也沒有要正面硬剛的意思。
這也正常。
他再怎麼看不上自己,自己畢竟也還是皇帝欽點的官兒,要是不合規矩胡來,豈不是明擺著作死?
至於那許輝許大人,本職和賈政一樣是從五品員外郎,因是趙熠剛提拔的親信,所以獨自主理著土木、雜工兩所的一應事務。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另一位員外郎柳南,這柳大人名義上管著更為重要的冶煉、染織兩所,實則卻沒什麼權柄,勉強也只能說是協理幫辦。
卻說因那許輝一時未到,趙熠便又開口詢問道:“不知焦所正履職之後,準備如何署理所內的政務?又有什麼疑難之處,需要司裡解決?”
“回大人的話。”
對於上任後要做些什麼,焦順自是早就打好草稿的,聞言立刻恭聲道:“下官倉促上任,不敢胡亂行事,因此打算先蕭規曹隨一段時……”
“蕭規曹隨?”
趙熠打斷了他的話,不悅道:“我百工司初設,哪來的什麼蕭規,你卻又如何曹隨?再者陛下欽點你主管雜工所,怕不是讓你來此屍餐素位的!”
“下官一時口誤,大人莫怪。”
焦順一面躬身告罪,一面卻是暗罵不已,這百工司雖是新設,可下面所轄的四個所,卻都是從虞衡清吏司繼承的舊部門,自己說是蕭規曹隨又有什麼問題?
這廝分明就是在雞蛋裡挑骨頭!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自己出身奴籍,偏又是靠著匠人手藝,得以特旨倖進為官的?
這三樣無論單拎出那一條,都是文人集團所不齒的,如今三劍合璧,幾乎等同戳爛了文官們的肺管子。
他們若不刻意刁難一番,反倒是有鬼了!
焦順心下腹誹著,面上又正色道:“但下官畢竟是倉促上任,擔心胡亂插手反而壞事,因此懇請大人能給下官一個月的時間觀政……”
“觀政?”
聽到‘觀政’兩個字,趙熠忍不住冷哼了道:“本朝只有進士才有觀政一說!”
雖沒明說,卻顯然是在鄙棄焦順的出身。
但那‘觀政’一說,明明是官場上常用的口語!
焦順心下破口大罵,嘴上卻只得改口:“下官懇請先用一個月時間,熟悉所內的一應政務,然後再……”
“一個月太久。”
趙熠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不容置疑的道:“如今百工司新立,正是用人的時候——我給你十天時間,十天之後雜工所再有什麼疏失,我便唯你是問!”
“下官遵命。”
焦順咬牙應了,又道:“既是縮減到只有十日,下官卻有個不情之請。”
“講來。”
趙熠說了這聲‘講來’,卻緊跟著又打了補丁:“只要你提的要求合規合理合情,本官自無不準。”
嘖
打上這三個補丁之後,怕是絕大多數要求,他都可以直接否定掉!
好在焦順這個要求,卻是料定了對方無法拒絕。
就聽他揚聲道:“古今中外重視百工者無過於太祖,故此下官想請部裡出面,將太祖爺有關於百工的言論、旨意匯總收集,以供下官與司內同僚瞻仰、參詳!”
“這……”
趙熠沒想到竟是這種要求,一時竟啞然無語。
世宗皇帝雖得位不正,卻也並不敢抹殺太祖立國的功績,何況今上尊崇太祖是人所共知的事,民間又大有為太祖翻案的風氣。
此事於情於理,他都難以拒絕,甚至也不敢拒絕。
因此只能心中暗罵,果然這些倖進小人最會拍馬逢迎——等訊息傳入宮中,怕是皇帝愈發要看重這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