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多問別人的家事。
故此只關切了幾句,就在賈薔的引領下,到了一間單獨的花廳當中。
這邊兒王夫人剛揮退賈薔,外面便又有各路親眷陸續趕到,一時王夫人、邢夫人倒成了此地的主母,被各路婦人眾星捧月。
眼見天邊露白,賈寶玉又尋了過來,那三姑六婆忙圍上去好一通猛誇。
司棋最見不得這等逢迎拍馬的,於是藉故攏了外套去院裡透氣。
誰想正在廊下和晴雯閒話家常,忽然間前院就亂了營,遠遠的便能聽到賈珍在靈堂裡喊打喊殺。
不多時平兒也自屋裡出來,詢問外面究竟出了什麼亂子。
司棋本就好奇,又仗著早已裹了裙襖,便主動請纓前去探聽。
到了外面院裡一掃聽,才知是賈珍不知為何,非要殺了家中的老僕做祭。
多虧了賈政忽然趕到,劈頭蓋臉一通呵斥,才終於熄了賈珍的殺心。
不過他還是憤然下令,將那老僕焦大亂棍打出了寧國府。
這還不算,賈珍隨即又在哪靈堂前嚎啕痛哭,滿口‘心’啊、‘肝’啊的,直襯的賈蓉這正牌子夫婿,恍若個無心無淚的鐵漢一般。
如此種種,實令人難以卒睹。
司棋回去之後,都不好意思細說分明,只撿著能說的大致描繪了。
好在廳中做主的是王夫人,她早就隱隱覺察出了什麼,故此也只是籠統的問了幾句,並未往下深究。
就這會兒的功夫,眼見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王熙鳳因想著到了早上,姐妹們都免不得要梳洗一番,可此時又實在不便回府。
於是便喚過平兒,囑咐她帶著各家大丫鬟,先回家把一應需用全都取來。
平兒領命,當下就召集了六七個出挑、十多名小丫鬟,分乘五輛大車迴轉榮國府。
其中與平兒同乘的,分別是司棋、襲人,以及賈探春身邊的大丫鬟侍書。
都是相熟的,彼此也沒多少顧忌,三五句閒話就扯到了那焦大頭上。
旁人不知,平兒卻曉得焦大的來歷,因就嘆道:“他從小兒跟著太爺們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裡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溺。”
“仗著這等功勞情分,原該是榮養一輩子的,偏他不修口德,說出許多大逆不道的言語,這才落得如此下場。”
言辭間,頗有些惋惜之意。
那襲人、侍書雖不知焦大功績,卻也聽說過‘扒灰、養小叔子’的傳聞,當下都道他是求仁得仁,怨不得旁人。
只司棋冷笑連連,哂道:“自來都是物傷其類,你們這一個個的,莫不是都把自己給當成主子了?”
襲人、侍書登時被頂的沒了言語,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平兒忙居中打了圓場,又半真半假的搡了司棋一把,嗔怪道:“你這丫頭最近經了些事,倒愈發孤拐了!”
襲人、侍書想起她近來的遭遇,便也都又釋懷了。
正一團和氣,忽聽得外面議論紛紛,又有人大聲嘲諷‘焦大’。
司棋好奇的挑開簾子,這才發現已經到了街上。
循聲望去,就見南牆下尚未融化的皚皚白雪當中,正孤零零的橫躺著一個白頭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