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親是因為什麼得了心病?”
“這……”
李紈一時被問的啞口無言,她總不好說這心病其實是生理需求引發的吧?
正想著該如何敷衍過去,賈蘭卻恍似已經得了答案,怒形於色的道:“莫不是受了那鳳辣子的欺辱?若真是這般,孩兒……”
“住口!”
聽他懷疑到王熙鳳頭上,李紈先是鬆了口氣,繼而忙又呵斥道:“你豈敢這般非議長輩?若讓人聽了去,可如何是好?!”
見她這謹小慎微的架勢,賈蘭愈發篤定自己的猜測,於是咬牙切齒道:“在自家尚且不能說幾句心裡話,依我看這個家不要也罷,且等兒子過幾年考取了功名,就接母親出去過舒心日子,再不受這些糊塗婦人排擠!”
這所謂的糊塗婦人,除了指明面上的王熙鳳之外,顯然還對映了王夫人。
賈蘭這也是積怨已久了,他是個早慧的孩子,又生性敏感——原文二十二回,眾人都說他是‘牛心古怪’——自然早就看出王夫人對自家母子的不喜,以及王熙鳳明裡暗裡的提防打壓。
由此而來的冷遇,自然就更不用說了!
故此李紈一說不是因為自己,他立刻就疑心到了王熙鳳和王夫人身上。
而李紈聽他這話,在欣慰兒子孝順有志氣的同時,想到自己的賈蘭本是長子長孫,榮國府的家業原該是他來繼承才對,如今卻一門心思想著要另起爐灶,又不禁滿心複雜。
“母親不信?”
賈蘭看母親的臉色,還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當下挺胸疊肚的道:“那家奴出身的焦順,大字也不識幾個,都能在工部風生水起,兒子出身貴胄之家,又是自幼飽讀詩書,難道還比不上他?!”
聽兒子突然提起焦順來,李紈心下就有幾分不自在。
本來想要岔開話題的,但聽他話裡似有小覷焦順的意思,便又忍不住提醒道:“你千萬不要輕視那焦順,他雖不曾正經讀過書,胸中卻實有丘壑,那勤工助學的法子,能切中兩處時弊痼疾已是難得,偏還佔了勸學的大義,使得一眾側目之人無從挑剔。”
“母親忒也小覷我了!”
賈蘭抱屈道:“我也只在家中說說而已,在外面豈會妄加議論?因祖父大人看重他,近來有人提起時,我都是以叔父尊稱呢!”
其實……
這個‘叔’字也可以去掉的。
“對了。”
賈蘭又想到了什麼,忍不住搖頭唏噓道:“我聽說他最近排演了一出什麼‘樣板戲’,竟就又得了皇帝的青睞,上午特意去工部捧場不說,還當眾賞下一件飛魚服呢!”
“塾師們因此都說是世風日下、乾坤倒懸,正直之士滿腹才學不得伸張,反讓倖進小人仗著奇巧淫技竊據了大雅之堂。”
聽他話裡依舊有輕視焦順的意思,且對那些腐儒的抱怨頗為認同,李紈不由得坐正了身形,板起臉來認真道:“我讓你讀書是為了明理,卻不是要把自己框起來,做別人的提線木偶應聲蟲——須知便是師長,有些話也不能偏聽偏信!”
“都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可早年間太祖爺起勢時,身邊遊街正經讀書人?便咱們家祖上,都在工坊裡做過小管事,論出身未必就強過那焦順!”
“建國之初,就連六部尚書之流,都有一多半不是正經讀書人出身,也沒見太祖一朝就綱常淪喪天下大亂。”
“現如今讀書人把持了朝堂,對焦順這樣的人百般打壓,又貶斥他是憑藉奇巧淫技媚上邀寵,明著說是提防奸佞倖進,暗地裡還不是怕一旦開了這個口子,讓匠官們分潤了權柄?”
“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語,你在學堂裡附和幾句也還罷了,卻萬不能把這些全都信以為真,更不能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