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以為是要商量秋紋和墜兒的後事,於是千叮嚀萬囑咐了一番,這才提心吊膽的跟著彩雲出了怡紅院——她這準姨娘可不是白當的,出了事情自然要受責問。
不想等到了清堂茅舍裡,王夫人說的卻是:“你說這怡紅院是不是風水不好?三番五次鬧賊就不說了,如今又連著死了兩個人——這眼見你們二爺也大了,何況眼見既要出仕又要成親的,沒的再和姐姐妹妹們混住,說出去也怕引人笑話,我尋思著,倒不如搬回前院去住。”
“你回去不妨先跟他先打個鋪墊,等過陣子隔壁焦大爺遷出去住的時候,便一併搬了。”
見王夫人沒有要責備自己的意思,襲人先是鬆了口氣,繼而卻就犯起愁來。
猶豫了片刻,先附和了王夫人的決定:“太太英明,就沒這兩天的糟心事兒,早晚也是該搬的。”
旋即又旁敲側擊的道:“只是二爺素來戀舊,況自小和姐妹們玩鬧慣了,這冷不丁分隔開,卻怕未必能轉過彎來,影響了做官、成親的大事。”
寶玉原就為了婚期將近,屢屢發痴,這若再被‘趕出’大觀園,還不定又鬧出什麼來呢。
“這……”
王夫人蹙眉半晌,這才大致悟出了她話裡未盡之意,喃喃道:“這麼看來,林丫頭的事兒也確實該提一提了,早些斷了彼此的念想,也免得生事。”
襲人聞言大喜,她這陣子最期盼的就是這事兒,可身份使然又不敢貿然開口,前兒在王熙鳳哪兒碰了一鼻子灰,就讓她後悔了許久,誰成想王夫人竟然主動提起此事。
她好容易才按捺住,沒有露出歡喜的表情,卻又聽王夫人問道:“秋紋的後事,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這……”
襲人忙躬身道:“奴婢豈敢妄言。”
“讓你說你就說。”
“以奴婢之見,雖說是死者為大,可昨兒畢竟鬧出那麼大亂子,且又有個墜兒在前,若一味替秋紋遮掩,難免人心紛亂,還不如……”
“嗯。”
王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順勢分派道:“那這事兒就交給你了,事情自怡紅院起,自也該從怡紅院了結。”
這明顯是個燙手山芋。
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這時候跳出來落井下石,難免讓人不恥,何況還有個三觀跟著五官走的寶玉,倘若被他知道……
只是欲承王冠必承其重,想做姨娘自然也就要比別人多付出些,所以襲人還是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差事。
等出了清堂茅舍,襲人一路琢磨著該如何散播秋紋生前的‘事蹟’,又不至於被人懷疑到自己頭上,不經意間路過一處涼亭,遠遠的就見幾個僕婦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她心裡存著事兒,就以為這必是在議論墜兒、秋紋之死,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豎起耳朵細聽分明。
“二奶奶明明病了,卻不在家養病,反在大奶奶的稻香村鳩佔鵲巢,我瞧著,這必是不服太太!”
“可不是麼!太太這明擺著是給寶姑娘鋪路,二奶奶怎甘心就這麼退位讓賢?“
“可不是退位讓賢嘛,寶姑娘素來最是大方,從不見和人臉紅,哪像是咱們這位二奶奶,一瞪眼就跟要吃人似的,暗裡又死命往家裡摟銀子……”
聽到這裡,襲人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
也是,墜兒、秋紋的事情雖大,但在丫鬟僕婦們眼中,還是比不過二奶奶失勢造成的影響。
不過二奶奶跑去稻香村住著又是圖什麼?
向太太抗議?
要是這種抗議有用的話,大奶奶也不至於被投閒置散那麼多年了。
襲人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王熙鳳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畢竟她又怎麼可能知道,這大觀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