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也狼藉一片,打翻的沙拉醬、沒喝完的酒杯、髒兮兮的叉子……她頓住腳步,看著自揉成一團的桌布下露出的一角白色琴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把桌面揭開。
桌面上擺著的酒杯、盤碟發出乒乒乓乓的巨大聲響。
真是葛芊芊剛才演奏時用過的那把琴,素色琴板,跟任非梓特地準備的白色鋼琴一模一樣的顏色。
琴絃不知被誰擰鬆了,面板上沾了一大塊醬料,像是一坨陳舊的血跡。
唐棠抽了些紙巾,認認真真給擦乾淨,又把琴絃重新擰緊,正拿著琴打算轉身去找琴盒,驀然發現任非桐不知什麼時候下來了,正靠著門邊站著。
“你醒了?”
任非桐點頭,下巴朝她手裡的小提琴微抬了一下:“聽說你以前跟那位葛小姐是同學,都沒聽你拉過琴。”
唐棠陡然覺得手裡的琴燙手起來,重新擱在了餐桌上:“我同她怎麼比,我早就不拉琴了。她是t市交響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手,是專業的。”
任非桐沒接腔,走過了單手把琴拎了起來,拉著她往外走。“去哪兒?”唐棠掙扎了一下沒掙開,只好任由他拉著往前走。
任非桐走得不快,還四下張望,一直到他彎腰從維揚一個女星身後的雜誌堆裡把琴弓翻了出來,唐棠才明白他竟然是在找東西。
海灘上已經沒有人了,篝火也已經熄滅,偏冷調的燈光打在白色的鋼琴蓋上,像是鍍了層白釉。
任非桐把小提琴和琴弓都交給她,拉開琴凳坐了下來,仰頭問她:“你喜歡什麼曲子?”
唐棠呆了片刻,搖頭:“別鬧了,我們回去吧。”說著,又把琴放了下來。
任非桐卻不肯起身,固執地按下黑白鍵,熟悉的音符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又是那首《夢中的婚禮》。
他彈得比任非梓好多了,雖然不能跟崔明舒這樣的專業人士媲美,在業餘愛好者裡,也算很不錯了。
樂曲裡的古堡、篝火和現實裡的海灘重合了,遠走他鄉的魔法少年再次歸來,回憶起深愛多年的女孩……任非桐彈得認真,連貫性也好,蘊含在琴聲裡的喜悅卻總帶著絲絲的試探。
唐棠低頭看著不斷被按下又馬上彈起的黑白鍵,潮起潮落,像極了深夜的海浪。
如果你喜歡上一朵花,如果那花長在星星上……
她彎下腰,拿起琴,按著自己的習慣調了調音,夾在頸下,輕輕地拉動了琴弓。琴聲啞澀,漸漸流暢起來之後,才與鋼琴聲融合呼應起來。
女孩的婚禮如期舉行,新郎卻不是遠歸的少年,明月升空,新人自遠處走來……
最初的愛早已遠離,相伴身側的卻是這個溫柔男人,哪怕琴技一般,哪怕只會彈教崔明舒嗤之以鼻的流行樂,他卻願意等她。
願意等她忘記,願意等她收起防備,願意等她用已經生澀的手指,在陌生的指板上揉出久違的樂句。
她恍惚覺得自己變成了那朵種在星星上的玫瑰花,無論相隔多遠,總有那樣一雙熱切的眼睛注視著。
光只是看著,就喜悅得好像擁有了一個世界。
愛上一個人,有時那樣艱難,有時卻容易得可怕。唐棠肚子裡畢竟還有個小的,一個曲子彈完,任非桐就又想起了孕婦要多睡多休息的醫囑,拉著她要回房間。
唐棠支吾著說:“我想洗澡。”
任非桐腳步不停,“我去給你放水。”
。
她的肚子真的大了很多,連腹部的面板都好像變薄了一些。
唐棠站在鏡子前,認真地打量著自己的肚子,不管是站著還是坐著,它還是牢牢地依附在自己身上。
她心不在焉地衝了熱水,仔仔細細塗了泡沫一樣的沐浴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