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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凡爾賽宮

路易被一陣咔噠聲喚醒,和往常一樣,那是貼身男僕邦當正在收起自己的摺疊床。凜冽寒風從臥室視窗撲打進來,但路易早就沒了往昔的興頭。曾幾何時,晨風會讓他精神煥發。現在,他把這當成死神失意的撫摸。

又是一聲咔噠,一聲嘆息,他聽到邦當退了出去。路易默想著一天的日程。日常秩序已是他僅有的慰籍。他把整個凡爾賽宮打造成了一尊巨大精準的鐘表,儘管貴為君王,路易也必須和最卑下的奴僕侍臣一樣隨著它的節奏執行。更準確地說,其實一名下人也許可以悄悄溜開,偷得片刻浮閒,會個情人,打個瞌睡。而路易僅有的私人時間,就是在床上裝睡的一小會兒。這讓他有機會思考、回憶。

波斯靈藥帶給他新生和感覺上只有三十歲的身體;但奪走了其他的一切:他的兄弟菲利普,他的皇子,他的孫子勃艮第公爵,孫媳瑪麗?阿德萊德公爵夫人——她的死傷透了路易的心。似乎上帝有意要抹去路易十四的血脈。他所有的老友舊伴也已歸於塵土。而最讓他痛苦的,莫過於妻子曼特農的死。

如今他只有法蘭西,這個不知感恩永不安寧的情人。儘管他的大臣們盡力掩藏,但他很清楚那些不利於自己的流言蜚語。歲月流逝,他卻精神煥發,愈加健壯。那些期待他死去,給新政權讓位的人,只能藏起他們的念頭,私下裡偷偷摸摸幹些齷齪事。他們在謀劃。甚至有些謠言說真正的路易早就死了,他不過是惡魔的代言人。

他已經回到凡爾賽宮,讓人們知道他還是王,也恢復了輝煌的形象以配合自己重生。

他能聽到外面接待室裡傳來的竊竊私語,那些永無斷絕的庭臣正等待覲見的機會。他聽到腳步聲走進房間,不用睜眼就知道是皇室柴薪官來點起爐火。

凡爾賽的齒輪開始轉動。又是一陣腳步聲響過,皇室鐘錶匠走進房間為路易的鐘表上弦,然後退了出去。

是的,回凡爾賽是正確的決定。五年前,他行將就木,那時馬爾利城堡 ——舒適、愜意、隱秘的馬爾利——最適合讓他度過殘生。凡爾賽宮四處透風,這個折磨人的宮殿每年都要從國庫撥出不菲的數目來維護。但它華美輝煌,是太陽王最恰當的居所。王國需要他待在這裡。

腳步蹭地聲從側門傳來,那是他的假髮師,帶來了他的著裝假髮和日常假髮。

這說明他的時間不多了。路易在被單下伸了伸腰,滿足地體會著肌肉隨心而動的感覺。自從和死神擦肩而過,他的身體就日漸鮮活。所有過去的老慾望都回來了。所有的。而有些已經壓抑不了太久。

既然他的身體再度健全,為何恐懼的感覺仍縈繞不去?為何他的夢境愈發黑沉?為何他害怕獨處?

時鐘敲響八下。“醒醒,陛下,”邦當說道,“您的一天開始了。”

路易猛地睜開眼。“早安,邦當,”他說著試圖擠出一絲微笑,但卻搖了搖頭,盯著那張俯下來望著他的五十來歲的面孔。

“您準備好了嗎,陛下?”他問道。

“當然,邦當,”路易說,“你想讓誰進來,就去叫吧。”

清晨的指標繼續運轉。他的私人醫師進來為他檢查身體。邦當傳進第一批庭臣,他們都是費盡心機才贏得了這個覲見資格。路易發現自己畏懼他們的出現,他們逢迎的謙卑,和他們的請求。

這個感覺一直持續到他發現艾德麗安?德?莫尼?德?蒙特莎赫勒也在其中。

“小姐,”他張開雙臂,大聲說道,“我該為這無上歡愉做點什麼呢?”

艾德麗安回應了他的擁抱,又行過屈膝禮。“我很好,就像我平時覲見您時一樣,陛下,”她無暇的微笑就像顆完美的紅寶石,“我希望陛下也一切都好。”

“當然,親愛的,”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