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期的知識分子,固然有“一朝君王垂拂拭”的奇遇,但也可能有“被賣國”的無妄之災,遠不如今日之書生做得穩當。
那麼,這位假張祿閒待了一年,為何忍不住要給昭襄王上書呢?
原來,有一日范雎走到街上,見到處都在徵兵,說是丞相魏冉要發兵。
范雎就偷偷問別人:“丞相徵兵,將伐何國?”
一老者說:“欲伐齊地剛、壽也!”
范雎納悶了:“齊兵曾犯境乎?”
老者說:“沒有啊。”
范雎就更不明白了:“秦與齊不接壤,中間隔有韓、魏,且齊不犯秦,秦為何要長途跋涉去遠征?”
老者見這外鄉人不開竅,就把范雎引到僻靜處說:“伐齊,非秦王之意,因陶邑在丞相的封邑中,而剛、壽近於陶邑,所以丞相派武安君為將,要把這兩塊地拿下,以增加自己的封地。”
范雎一聽,心裡有數了,回到客舍就上書給秦王——他知道怎麼能打動秦王了。
滔滔千年的歷史,有時候命運就係於一卷塵封的帛書上。
秦昭襄王早把張祿忘了個一乾二淨,一見到這帛書,忽然觸發了某種靈感,命人用車把“張祿先生”接到離宮召見。
范雎到了以後,秦王還沒到。遠遠望見秦王的車騎來了,他佯作不知,故意快步走到巷子中央,宦官連忙來驅逐,說:“大王來了。”
范雎故作驚人語:“秦獨有太后、穰侯,哪裡有王?”一面說著,一面繼續朝前走。
正在吵嚷間,昭襄王到了,聽了宦官的彙報,他也不怒,遂將范雎迎進內宮,待之以上賓之禮。
昭襄王屏去左右,長跪而請求道:“先生有什麼賜教於寡人的?”
范雎一抬頭,作了個揖:“呵呵。”而後便無語。
過了一會兒,昭襄王又跪請一遍,范雎又客氣了一下:“呵呵。”
如此三次,昭襄王忍不住了:“先生不賜教於寡人,莫非認為寡人不足以與您對話嗎?”
范雎說:“臣哪裡敢這樣?臣所欲言者,皆秦國興亡大計,或關係宗室骨肉之間的。不深言吧,則無助於秦;欲深言呢,則箕子、比干之禍就會隨之而來。”
昭襄王一聽就明白了,又跪請道:“事凡可言者,上及太后,下及大臣,願先生盡言無隱。”
范雎這才放下心來,滔滔不絕,說出了一番石破驚天之語來。
他的這番話,決定了華夏後來的歷史。是功是過,不易分辨,反正很多東西一直延續到現代。
——先秦人物的智慧,真是無可估量!
他說:“秦地之險,天下莫及,甲兵之強,天下也無敵;但兼併之謀無果,霸王之業不成,這不是秦之大臣腦筋不靈嗎?”
一語擊中軟肋,昭襄王連忙問其原因。
范雎說:“臣聽說穰侯想穿越韓、魏去攻齊,這計劃不是太傻了嗎!齊離秦甚遠,有韓、魏隔在中間,出師的兵力要是少了,則不足以損齊;要是出師的兵力多了,則秦之負擔太大;如果伐齊而不克,為秦大辱;就算伐齊而克,不也是白白便宜了韓、魏,於秦有何利呢?我為大王考慮,不如遠交而近攻。遠交是離間遠近鄰國的關係,近攻是擴充套件我之土地。如此由近而遠,如蠶吃葉,天下就不難吃完呀!”
昭襄王聽得入迷:“遠交近攻?好。那麼實施細則何如?”
范雎微微一笑:“遠交齊楚,近攻韓魏。拿下了韓魏之後,齊楚還能獨存嗎?”
秦王豁然開朗,鼓掌叫好,旋即拜范雎為客卿,號為“張卿”,用他的計謀,實施東征韓、魏戰略,並下令白起的伐齊之師停止開拔。
智者的一席話,可以左右千萬人的命運。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