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曬得人身上酥酥的,沒一會兒,臉上就熱起來,拿手背去涼,特別舒服。
初發春意的大院子,高大粗壯的槐樹、青石板兒、石縫間的瓦松、青草、老別墅、院子裡用竹竿撐起來的晾衣杆,晾著杏黃素蘭花的床單、被套,以及同樣花色素淨的被褥,男孩兒和女孩兒,鍾靈毓秀,《詩經》般的明朗歡喜。微風輕拂,塵埃在黃色的陽光裡飛舞著,這塵埃彷彿是古來的人的,抖落下來,都帶著回憶,甜而穩妥,歲月靜好。
日常一天
渺渺覺得,第一個發明“鵝黃”這個詞的人肯定是個天才,那真是生命初萌的顏色,輕柔、亮麗,你一看柳條兒上點點的黃,就知道春天到了,一場生命的盛宴拉開了帷幕。
這樣的季節裡,最應該做的一件事就是無所事事。
捷克有一句諺語來比喻這種甜蜜悠閒的生活:他們凝望仁慈上帝的窗戶,凝望仁慈窗戶的人是不會厭倦的;他幸福。
顯然,旗小漾和旗渺渺這倆娃已經徹底吃透了其中精髓,並且發揚光大。早上起來,都是一身簡單的連帽衛衣、牛仔褲、板鞋,然後拎著鑰匙,踢踢踏踏地拐進灰撲撲的街道——飽滿的陽光已經迅速將滿街的包子油條照得欣欣向榮,進一家舊舊的店面,找張靠門的四方桌,坐在條凳上,要一壺茶,一碟包子,兩根油條,兩碗豆花,一碗粢飯,再倒一小碟醋。先用茶水將茶碗、筷子細細地洗一遍,再各自倒上一碗——
說是茶,其實也不過是些用最劣等的茶碎末,用白開水一衝——不過,他們也不是很在意,第一杯茶拿來清胃,洗盡隔夜沉積的濁氣,然後開始慢悠悠地吃早點,翹個腳,吃個包,聽聽早餐店其他人的閒聊,對面中年婦女打罵自家搗蛋調皮的兒子,五六歲的孩童哇一聲哭得叫天響,眼淚鼻涕俱下,那邊有人喊,“老闆娘,來一籠小籠包!”,胖胖的老闆娘急急忙忙地撇下兒子,小孩子哭一會兒看沒人理他,又高高興興地去玩了。
吃完早飯,就彷彿完成了一天中最重要的事似的,兩個人出了早餐店,慢吞吞地走回家。
回來後,基本上是各自回房。旗小漾一天要花三個小時在網上處理一些事情,有一次,渺渺經過他的房間,門虛掩著,她朝裡一望,看見旗小漾懶洋洋地坐在轉椅上,背靠椅背,頭向後仰著,黑色的短髮就都落到後面,使得他的臉部輪廓愈加清晰明銳,他正在講電話,那種漫不經心的姿態裡掩著美洲豹般憩息的危險,嘴角勾一抹譏誚的笑,豔麗帶毒,“嘖嘖嘖,關大少,我回國都一個月了。”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即使隔著老遠,你都能感受到那種閒淡語氣中的凜冽壓力,一種殺生予奪的冷酷。
對於旗小漾離開這幾年發生的事,他沒說,她也沒問,這是基於一種默契,也是一種信任。當然,渺渺知道,旗小漾在乾的事兒,絕對不會是什麼正大光明高風亮節的,這廝骨子裡就是個壞胚子,什麼東西,好的,壞的,都是在他眼裡掠一掠,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將自己淬鍊得純粹如佛,然後,拈花微笑。
早上的時間,渺渺會上一會兒網,看看新聞,在看一會兒教育局考試的書,累了,就下樓彈一會兒鋼琴——鋼琴第二天就送回來了,還是放在大廳原來的位子,也不拘彈什麼,只按著自己的性子來,一會兒從這首曲子跳到那首曲子,又或者即興發揮一下。
她彈鋼琴的時候,旗小漾有時候會下來,叼著煙,雙手插在褲兜裡,倚在一邊,有種沒落貴族的落拓不羈和漫不經心的優雅,他偶爾也會過來彈一首——旗知微定製這架鋼琴,原本就是送給他們兩個的,他們七歲開始一起學琴,只是後來堅持下來的只有渺渺。小漾從小就聰明,學什麼都快,只是,也沒定性,興趣來得快也去得快,這個世界上,怕還沒什麼東西能長久地吸引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