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沉默了許久,觀月別開雙眼,有些狼狽地拒絕。
正巧對著那個角度的不二看得清清楚楚,那眼中有震驚、有疑惑、有尷尬,唯獨沒有一絲的動容和羞澀。
“為什麼?”
德川目光灼灼,步步緊逼,
“論家世,你我門當戶對、珠聯璧合;論品貌,你自是大家閨秀、才華橫溢,我卻也不輸分毫;論情誼,我們更是相識十載,難道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同門還比不上一個認識不過兩年的外人?”
這最後一句正中紅心,激得觀月連退數步,眼神飄忽,口中卻仍是佯怒反詰道:
“什麼外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德川並不理會她的色厲內荏,上前扳過她的肩膀,想要直視她的眼睛。可觀月下意識地一掙,同樣習武的他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被推開。
場面頓時靜止。
“你以前是從不會抗拒我的接觸的……”
良久,他苦笑,黯然地望著自己被開啟的手。這個華族出身、備受矚目的青學帝王第一次露出那般脆弱的疲態,憑著自尊才挺直的脊背也無法掩飾他此刻的失敗。
他明白的,一直明白——她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師妹,她的動心和搖擺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朝夕相處的他?他只是還存在著一絲僥倖,希望冷情的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的真實心意,讓他能有一搏之機。但觀月此刻潛意識的動作卻叫他完全心灰意冷——在她的感情尚未覺醒的時候,她的身體就已遵循著本能拒絕所有、只接受一人。
“不……我只是……”
觀月磕磕絆絆地想要解釋。
“果然嗎?”
德川卻不再看她,偏頭凝視著窗外泛黃的枝椏,低啞的聲音恍若嘆息,
“你真的是喜歡上了那個人嗎?”
“不是的,我……”
觀月下意識地矢口否認,卻一時語塞,只能慌亂地搖著頭,一遍遍重複著,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一向清冷矜持如月神的少女頹然而無措地退後,無力地靠在窗框上,抗拒著內心不斷響起的真實回答。落日的餘暉灑在她如玉山將傾的容顏上,令人無端心悸。
一黑一藍的兩雙眼眸都不由自主地深深望向她,只不過,一雙是珍視的愛慕與終於下定決心的放棄;另一雙,卻隱在陰翳中,晦澀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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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的天難有放晴的時候,今日卻恰好是個難得的好天氣。萬里無雲的碧空之上,潔白的飛機滑出流暢的線條,恰如一隻矯健的飛鳥,正緩緩下降、穩穩落在偌大的停機坪上。
舷梯剛一架好,艙門便被迫不及待地開啟,說笑著走出來的卻是一隊黃面板的亞洲學生。
不二混在隊伍中拾階而下,舉起掛在胸前的相機按下快門,望著鏡頭裡古色古香的倫敦景色,卻不禁有些悵然。
他無意識地摸了摸挎包裡的檔案袋,又想起了半個月前的那場談話——
淡黃色的紙質上印著深色的校徽,設計得格外雅緻,被規整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不二掃了眼那顯眼至極的檔案袋,又抬頭望向對面坐著的校長,有些摸不著頭腦。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笑起來慈眉善目,意味深長地望著他,卻也不點破,只是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開啟一探究竟。
不二更是莫名其妙,但還是拿起它抽出了裡面的檔案,只隨意瞟了一眼,就忍不住發出細微的抽氣聲。
打頭的第一張紙上赫然寫著——
“倫敦藝術大學·坎伯維爾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