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馬家溝河,河面已經凍結成冰。
雪比先前下得還要大了。
雪花悠然飄落在灰藍色的河面,竟讓它在夜色之中,顯出幾許幽白。
劉玉琴就坐在馬家溝河邊,她的頭髮,已經被雪花染得雪白,就連身上也盡是雪。
因為時間夠久,劉玉琴幾乎就與這茫茫的雪色融為一體。
“媽!”李秀間呼喚著,跑了過去。
“媽?!”李秀滿意外母親怎麼會出現在馬家溝河邊,她跟在李秀間的身後奔了過去。
“媽,你咋在這兒啊?”李秀間急急地道,“跑這幹啥來了?”
“媽,你坐了多久啊?冷不冷?”李秀滿也擔心地問。
劉玉琴緩緩地轉過頭來,她似乎剛剛從心事裡走出來,迷離的神色在看到自己的兒女之後,才恢復清明。
“秀滿,秀間,你們來了。”
劉玉琴的聲音沉靜,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那是隻有母親才會流露出的、慈祥而又寧靜的笑容。
“媽?”李秀間有點搞不清狀況,他不知道這會兒的母親到底是清醒,還是糊塗。
而鞭炮聲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先是一陣,緊接著就連成了一片。
家家戶戶都放鞭炮了。
劉玉琴聽著這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幽幽地道:“要是秀人能聽到這鞭炮聲多好……”
李秀間怔住了,許久之後,才痛苦地喊了一聲“媽”,撲進了母親的懷裡。
“媽……”李秀滿也走了過去,她也坐在了母親的身邊。
積雪很厚,卻並不冷。
此刻的親情,足以抵禦嚴寒。
劉玉琴伸出雙手,環抱著李秀滿和李秀間,輕輕地拍著他們的背,身體輕微而有節律地搖著,就像小時候抱著他們輕哄那樣。
她的神情,似喜猶悲。
李秀人離世之後,這是劉玉琴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提及。
誰也不知道她的內心有著怎樣的感受。
可誰又在乎一個瘋女人的感受呢?
“今年大三十兒啊……”劉玉琴喃喃地說,聲音很輕,很輕。
劉玉琴和李秀滿、李秀間在河邊坐了許久,方才起身慢慢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的時候,三個人差不多都成了雪人。
家裡的熱氣撲面而來,李秀城見母親和弟弟妹妹終於回來,急忙上前,幫三個人把身上的雪都掃下去。
飯菜已經重新擺上桌了,李秀春也早就回來。
看到劉玉琴回來,李秀春也趕緊迎上來,道:“媽,我把你好找,你到底上哪兒了?”
李秀間掃了一眼李秀春,現在,他已經懶得跟李秀春說話了,甚至連懟都懶得懟他。
“出去坐坐。”劉玉琴淡淡的語氣,讓李秀春不禁怔了一怔,看著劉玉琴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忐忑。
恐怕李秀春是全家最擔心劉玉琴清醒的了,因為這樣,他偷懶的小花招和小伎倆就將變得不太好使。
畢竟父親李國福在家裡的時間少,家裡事也不管。
但母親就不一樣了。
李秀春雖然害怕父親,但對於母親,他卻也同樣畏懼。
“秀城也回來了,”劉玉琴愛憐地撫了撫李秀城的臉龐,說了道,“瘦了,累的吧?”
李秀城的眼圈紅了一紅,她笑著對劉玉琴道:“媽,我不累,我現在是老師了。”
“是老師了?”劉玉琴的臉上,直到這會兒有了笑容,“在你下鄉的地方?”
李秀城點了點頭。
“好,好,媽為你高興。”劉玉琴連聲地說著“好”,又拉著李秀城和李秀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