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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是晚上卻又倏忽而至,讓我有些猝不及防,就像是死亡降臨,索命的鬼套住了脖子,吉時已到,半分不能拖延。

很多同學都來看我,那熱情的樣子就像小時候學校組織大家去科技園看恐龍標本,然後他們在我面前說些個不痛不癢的話:“要堅強啊!”、“我們都等你一起上學呢!”、“我知道你很痛苦,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些。”就好像給籠子裡的猩猩扔些吃剩下的瓜子皮,權作消遣。我就這樣成了展覽品。偶爾,我也會衝他們禮貌地笑一笑,因為我覺得他們假惺惺的樣子很幽默。有時候,我也覺得很悲哀,因為我沒有什麼朋友,像我這樣灰暗冷漠的人不配擁有朋友。然而,所謂的發小、生死之交又怎樣?

有一天,他來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想起他來,所以他進來的時候,我有些恍惚。原來忘記一件痛苦的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經歷一件更痛苦的事。

閣樓太小了,軒朗是彎著腰進來的,我撇過臉去,不想讓他看到我。他坐在了我前面的一張椅子上,注視著蜷縮在地上的我,什麼也沒說。

過了很久,他說了一句話:“可以抽菸嗎?”我不理會他,他翹著腿點燃了一隻煙,樣子悠閒而愜意。我真不知道他是幹什麼來的。

過了一會兒,軒朗忽然站了起來,衝窗簾走去。

“空氣不好,通通風。”他說。於是,他一把拉開了窗簾。

刺眼的陽光照射了進來,我雙手捂住了臉:“別開!”

可是他不理會我,又把陽臺的門推開了,一股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帶著秋天果實成熟的味道。他就站在那金黃色的光裡。

我怒視著他,可是他好像渾然不覺,在陽臺上舒展著筋骨。

“來,今天天氣很好。”他轉身衝我伸出了手。我扭過臉去不理他。

就這樣,軒朗成了我們家的常客。只是不知道,他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姍姍的姐姐。然後,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極大的負疚感。爸爸才剛剛去世沒多久,為什麼我竟然有心思想這個問題。我不可以讓爸爸以外的事情佔據我的心,不可以讓那份痛苦隨著時間而變淡,不可以背叛爸爸,絕對不可以。

我在努力地維持著一成不變,可是軒朗卻越來越放肆。

剛開始,他不過是在我的閣樓裡抽菸喝酒而已,後來他開始亂翻我的書與畫冊,現在又開啟了我留聲機裡的音樂。

最過分的是,他把那些“小弟”都帶來了。一堆男生擠在我的小閣樓裡,吵吵嚷嚷,亂七八糟,完全無視我的存在。然後,“豬肉”嫌無聊,竟然拿出了撲克,他們席地而坐,打起了撲克,滿口粗俗的髒話,讓我有一種身處廉價而骯髒的地下酒吧的感覺。

我忍無可忍,本來我想證明自己無論怎樣都可以不受干擾,但是他們已經超出了我忍耐的極限。我感覺一陣煩亂鬱悶從胸口直接升到了頭頂,“砰”得一聲爆炸了。

“出去!”我終於站了起來,下了“逐客令”。

在他們還在驚訝的時候,我隨手拿起地上的一切,不管是書、枕頭、剪刀、相框……通通向他們砸去。“豬肉”第一個身手敏捷地衝出了我的小閣樓,頓時,這些男生們抱頭鼠竄,紛紛跑了出去,我的小閣樓終於清靜了。

“你也出去!”我轉頭不客氣地對在一旁翻看我黑膠唱片的軒朗說。

“不留我吃飯嗎?”軒朗笑著說。

我拿起手邊的東西,向軒朗扔去,軒朗伸手接住了,是我和姍姍兒時的芭比娃娃。

他低頭看著芭比娃娃:“咦,這種娃娃就是用來脫衣服的嗎?”

我怒不可遏,又拿起了一個杯子,向他砸去。他一偏頭,險險躲了過去。

“好,好,我投降,這就走!”軒朗舉起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