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狂風大作,眼前的場面瞬間變幻。黑雲壓城,江上血浪拍天,刀槍劍戟如山如林。
一片金紅的霞光撕開如墨濃雲,落在寒光冰冷的銀盔上。隔江而望,旌旆逶迤,染血的梁國旌旗隨江風招展。提槍躍馬的太子英姿颯爽,如九天神明。銀槍所指之處,破敵陣萬千如山崩海倒,六軍披靡。
忽而,硝煙雲散,滿江殘劍斷戟。溫霽雲一身染血的戰袍立於江邊,望著橫屍千里,拜倒在鮮血瀰漫的塵埃裡。
最後,只剩阮棠孤零零地坐在金殿上,眼前溫霽雲白衣染血,一手提著長劍走上殿來,一手揪住自己心口,揮劍就要把自己剁了。
阮棠的心口劇痛,疼出了一頭冷汗,止不住淚水從眼角滾落,抬頭望著溫霽雲,不知自己是求饒,還是替那個作孽的暴君渣攻懺悔:「哥哥,我錯了!」
聽到小皇帝夢中囈語,立於小皇帝身旁的宮人,全都吃了一驚。
哪怕是夢裡,陛下幾時對人用這種語氣說過話?莫不是聽錯了?
一時,所有宮人都屏住呼吸,金殿上寂靜得落針可聞。
宮人們只敢悄悄地面面相覷交換眼神,不敢作聲。
李忠國低下頭,盯著趴在龍椅上尚在睡夢中的小皇帝,皺了皺眉頭,輕聲問道:「陛下?」
那睡夢中的小皇帝沒有回答,只是再一次輕聲囈語,聲音柔弱可憐,乖巧討好:「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
儘管小皇帝夢中的聲音又輕又弱,卻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
在李忠國聽來,簡直猶如一個驚雷在耳邊炸響。
所以剛才真的不是聽錯了?!陛下夢裡叫的是誰?陛下哪裡有個哥哥???
聽到金殿上傳來那一聲「哥哥」,在金殿角落裡垂眸而立的人,長長的羽睫一顫。
小皇帝龍傲堂和溫霽雲一樣,皇家子嗣單薄,從小無兄無弟。只在八年前,彼時九歲的小皇帝到梁國做客,與溫霽雲一處玩鬧,叫過溫霽雲哥哥。小皇帝這輩子,也只叫過溫霽雲一個人哥哥。
這小皇帝從小頑皮安靜不下來,常常打壞溫霽雲心愛之物,每次都會一臉可憐巴巴地裝乖賣慘,說「哥哥,我錯了」,溫霽雲便總是一笑揭過。
然而如今,卻再不是一句「哥哥,我錯了」,就能微笑揭過的一場小小打鬧了。
隔了八年光陰,隔了山海萬重,隔了戰火連天,隔了屍山血海。歸已無路,進也難前。
溫霽雲抬起頭,向金殿上望去。那素日囂張的小皇帝側靠龍椅,還在睡夢之中。臉頰因酒醉而緋紅,看起來竟是難得的安靜乖巧。
小皇帝長長的睫毛下,是輕闔的眼眸。明明是閉著眼睛,眼中卻好像溢位了閃爍的星辰。細細看時,眼角竟是盈盈地泛著淚光。
那淚光,像是一把被柔布軟綢包裹的尖刀,直刺入溫霽雲漆黑無底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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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
突然,感覺指尖一陣鑽心刺痛。
阮棠猛地睜開眼睛,只見眼前坐著一個身穿官服的白鬍子太醫,正在往阮棠指尖扎針。
見小皇帝睜開眼睛,太醫連忙撤了銀針,跪拜於地。
床前,李忠國「噗通」一聲跪下,眼眶竟是紅紅的,差點沒流下淚來:「陛下可算是醒了!太好了!陛下真龍天子,果然是有神靈庇護!」
看見小皇帝醒了,床前守候的宮人們都一齊跪在地上,雖都不敢出聲,但是個個喜形於色。
只有阮棠自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看這架勢,太醫來了,一群宮人緊張兮兮的模樣,自己應該是靠著休息時一不小心,體力不支昏迷了過去。
上一次暴君昏迷過去,自己就穿越了。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