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的這些苦難道是為了自己嗎?你們福王真厲害,遇上事兒的時候烏龜一樣縮在他身後,現在說什麼高舉義旗了也沒本事去殺敵,就有本事來殺他!」
「你也很厲害嘛!」阮棠還不解氣,又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狠狠往項之赫臉上抽,「你忠君愛國你殺不了一個敵人,你就知道殺自己恩人!」
「如果不是他護著你們,你以為你活得到今天,你以為你和你們的什麼福王都能活到今天?他以前一心一意護著你們,你們是不是覺得他是太子他做什麼都理所應當,但是你們心安理得受他庇護,你們又給過他什麼了?」
「他憑什麼一直給你們遮風擋雨,憑什麼做你們的希望,憑什麼有一天他不願意為你們活了要過他自己的生活,就得給你們罵讓你們殺?!」
項之赫被阮棠罵得一愣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怒目圓睜看著阮棠,想還手又被溫霽雲挾制了。他恨不得撕碎了阮棠,罵道:「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來罵我?!」
阮棠還沒回答,也沒動手,項之赫就被一拳打飛出去一丈遠,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爬不起來了。
阮棠驚訝地回過頭,只見溫霽雲「當」一聲把匕|首扔在地上,冷冷說道:「你不配知道他,滾。」
溫霽雲聽起來很生氣,阮棠還是第一次從溫霽雲口中聽到「滾」這個字。
阮棠抬手摸摸溫霽雲的胸口,一邊給他順氣,一邊安慰他,和他一起往家裡走。
溫霽雲握住阮棠的手,輕聲說道:「沒事。」
阮棠見溫霽雲手中還完好無損地提著打包回來的食物袋子,說道:「以後萬一再遇上這種事,你保護好自己要緊,這些身外之物可以不管。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好吃的呢。」
溫霽雲笑了笑,默默阮棠的頭,淡淡地安慰阮棠說道:「他太弱。」
溫霽雲在紅果果地鄙視項之赫的戰鬥力,阮棠也跟著笑了笑。
可是阮棠知道溫霽雲並不開心,溫霽雲的喜怒哀樂從來不寫在臉上。
溫霽雲一路上只是握著阮棠的手,再沒有說別的話。
阮棠緊緊握著他的手,忽然又覺得自己好無力。
溫霽雲曾背負太多責任和期望,當有一天他不如人所期望的那樣,選擇不再背負那些期待和重任,就成了背叛。
當初對他的期望有多深,對他的恨就有多深。人人恨不得讓他身敗名裂、粉身碎骨。
他們已經單方面宣佈了溫霽雲是叛徒,並判處了他死罪。
那個項之赫不是一個人,而是千千萬萬人中的一個。
阮棠打得了罵得了一個項之赫,卻堵不住世上千千萬萬個項之赫的嘴,殺不死千千萬萬個項之赫對溫霽雲的恨和傷害。
阮棠緊緊抓著溫霽雲的手,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其實,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如果不是自己造了一方安逸的庭院,強行把一條龍困在一方小小的池塘裡。他本來應該是扶搖九天,俯視蒼生的王者。
只要他陪著自己一天,他躲都躲不過的宿命,就會不斷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召喚他,召喚他回到原來屬於他的位置。
阮棠不想放手,可是他知道溫霽雲憂心忡忡。
這些天他們過得很開心,都建立在溫霽雲閉著眼睛捂著耳朵,裝聾作啞不看外面的一切,強顏歡笑哄著他的前提下。建立他自己自欺欺人,不肯放手的前提下。
他其實時常看到溫霽雲獨自坐著愁眉不展,看到溫霽雲遙遙望著南方出神。每一次在街上溫霽雲聽到關於梁國的事情,都會不禁回頭去看一眼,又假裝不放在心上地陪他繼續走路。
阮棠只怕是這樣暗藏洶湧的短暫安寧到不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