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才試探性的伸出一根藤蔓,狗狗祟祟的鑽了進去。
藤蔓貼著地面的陰影處爬行,不仔細看的話,就像一根普普通通的電線。
月崎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的稿紙上,因此並沒有注意到它。
藤蔓以一種緩慢但隱蔽的速度,悄無聲息的攀上月崎身後的書架,試圖探頭去看月崎的設計。
花御有點好奇。
確切的說,他其實已經好奇很久了。
從月崎設計生石花時,心中就有所期待。
當生石花的設計被透過,他的心中更是湧上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花御是誕生自人類對於森林的恐懼中的咒靈,雖說是咒靈,但本身存在更接近於精靈,他喜歡植物,因為喜歡,所以不會輕易使用左臂上那朵可以將植物的生命力轉化為咒力的供花,平時也是儘量將左臂包裹起來。
即便迫不得已使用了,在看到那一片片因為被吸取生命力而枯萎的植物後,也會在事後陷入一種自責與懊悔的情緒。
但是生石花卻從某種層面揭示了生命的頑強與偉大。
一想到即便在缺水的荒漠中,仍舊有這麼一種植物想盡辦法生存下來,又用盡一切力氣去開花、繁衍,到最後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成長為一個龐大的族群,花御的心中就會升起一種莫名的感動。
所以雖然月崎在設計生石花時,有那麼一絲胡謅的嫌疑,但是在花御看來,胡謅也是一種實力的體現,就生石花本身而言,設計實際上是十分精妙的。
因此在月崎設計第三個委託時,花御一直若有似無的留意著,發現月崎設計走偏時,也曾想過要不要提點建議、或者乾脆搶過筆自己畫——只是礙於羂索的吩咐,一直沒有輕舉妄動。
但是不久前,羂索說關於植物的事可以讓他全權做主誒。
這是不是說,在沒被月崎發現的情況下,他或許可以適當的、不著痕跡的提點建議呢?
書架上的藤蔓莫名忐忑的扭了半晌,最後忽然像是下定決心似的繃成了一條線,又沿著書架往上爬了大概半米的距離,換了個更好的角度,探頭去看月崎的稿紙。
大事不妙。
藤蔓上的葉片搖了搖,忽然非常嚴肅的收起。
月崎的稿紙上畫了些非常粗陋的草圖,以及一些零散的詞句,由於寫的過於像醫生開的處方了,所以很難辨認。
但是花御作為和植物有關的咒靈,多少還能猜出一些。
他發現在稿紙的左上角寫了“水壓”兩個字,然而很快就被劃去。
果然,作為專業人士,月崎在發現不能像槍械那樣,透過氣壓噴射種子的時候,理所當然的就會想到水壓。
但是他現在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維的怪圈。
不想去設計平平無奇的植物,想要設計構造精巧、生存方式特殊的植物。
總覺得可以設計的更好,所以不滿足於六十分,而是一定要設計出九十分、一百分的作品。
但是這樣不行啊。
在花御看來,所謂精巧的構造、特殊的生存方式根本就不重要,作為植物、或者說生物,最要緊的一點就是繁衍。
從一顆種子,萌發,長成植株,再到開花結果,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將種子播撒出去,由此週而復始,個體可以湮滅在歲月中,但族群卻得以跨越時間的長河,從過去,到現在,再一路走向未來。
所以完全不用去追求那些外在的形式,只要能讓族群順利繁衍,哪怕是平平無奇的、六十分的植物,在他眼中也值得上一百分。
月崎畫畫的動作慢了下來。
顯然,他的第三個委託難產了。
可花御看上去卻更加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