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京城,我這把老骨頭不用當什麼南宮老夫人了……”她苦笑,雙眼遮掩在睫下,“我為夜家做得已經夠多了。”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你也很久沒回自己的家,你愛幹嗎就幹嗎去吧。”對這皇妹,夜毅也有幾分不忍。這仗還要繼續打,肖彥指不定何時會捲土重來,女人在身邊礙手礙腳的,於是隨意地揮了揮手。
長公主的心隨了夜毅的動作,驟然地沉了下去。只覺得絲絲冷意從腳底瀰漫到周身,連同魂魄也變冷了。為了戰爭,十幾年來,她喪夫失子,如今連唯一的女兒也不在了。為了夜家抽盡最後一根絲,到頭來,自己想要的原是不多,一所庭院,一串佛珠,平靜中寂寞以終老。
她很想這麼快就離開,卻也沒忘記進來的目的:“穿針那孩子無辜,請皇兄善待於她。”
“你說的是肖彥的那個妃子?”夜毅沉吟,突然一笑,“想殺睿兒,無異飛蛾撲火,不自量力。”
“肖彥定是逐她出府,這孩子已夠可憐。”
夜毅慨然道:“暫管押著,好食好穿相待,等京城徹底平定再論。”
望著長公主緩緩離去的背影,夜毅心念一動,抽起一絲跡近於無的冷笑:“肖彥的妃子……將來必有用處。”
肖沐曾經的皇宮內,柬國君臣一派喜慶。
士兵們笑鬧喧嚷地忙著收拾狼籍。夜毅從正殿出來,立即下令擺設犧牲香案,隆重祭拜夜家列祖列宗。
鐘鼎廣場上,洪鐘再次撞響。柬國皇帝夜毅率領太子夜秋睿、全部臣將跪地,反覆唸誦:“天佑夜氏王室,綿綿無期……”祭拜完畢,皇帝面向諸臣將,內心亢奮,聲音激昂:“從今日後,夜氏穩如泰山,天下將無人敢藐視夜氏也!”一班人立即跟上,高聲同誦:“我皇上通天心,社稷恆久!”
“吾皇萬歲!社稷恆久——”琅琅頌詞在幽深的皇宮上空久久轟鳴。
玉娉婷 多情卻似總無情(三)
暮色四合,京城漸漸陷入了無邊的暗夜之中。本就蕭疏的京城,一入夜萬籟俱寂,茫茫昏黑間,唯有皇宮的燈火如星星點綴,隱隱爍爍。
萬盞燈火中,皇宮邊牆的一座二進庭院,閃爍著昏黃的微光。在遠處宮殿明亮的大燈,與遊走綽動的內侍飄忽的燈影下,這點微光幾乎難以覺察。
夜秋睿的步子落得極輕,他的出現還是驚動了守院的兩名持戟士兵,急忙單膝跪地,太子殿下朝著他們擺了手。
“怎麼樣?”他問。
“按殿下的吩咐,好吃好穿招待,裡面的擺物都撤了,連根蠟燭都不留。那女的倒也安靜,不怎麼鬧事。”
夜秋睿抬眼瞧了瞧掛在院門那盞琉璃紗燈,自顧走了進去。
半明半晦的光下,穿針著一身碧荷色的衫子,安靜地靠在床榻上。清清的月華從瑣窗外灑入,像薄紗似的水霧,人就在水霧上宛悠悠浮著。一雙繡鞋散散地放在地面上,裹了薄絲羅襪的小腳蜷在裙角下,有著落花柔弱的暗傷。
以前他們在這樣的月夜下見面,她定會給他一個恬淡、略帶了一點羞澀的笑意。而今日,一切都寂靜如死,或者她太累了,閉著眼,一動不動的。
他走過去,很近地俯看她。她的光潔細膩的臉頰上沾著些許的淚滴,隱隱地閃爍著晶瑩的輝。他用手指輕綿綿地掂起,伸在月光下細看,反正柔軟而冰涼的。他輕輕一笑,呼吸突然觸上穿針的眼睫,穿針顫慄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穿針。”他很熟諳地喚著她的名字,朝她展顏而笑。
穿針的眼死死定住他,映入他眼中的是滿溢的仇恨。眼前的夜秋睿笑意更深,俊秀至極的容貌怡然自得,穿針心中仇恨的火焰愈燃愈旺,她咬著牙,一字一字的咬著。
“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