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窗外,想離開,想找酒喝,可是動彈不了。他只想這樣站在屋外站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但是離開是痛苦,站在原地還是痛苦,清醒時痛苦,喝醉了也痛。真正到了一個人感到痛的時候,無論做什麼,也無法將這種痛減輕一分半分。在沒有遇見七寶之前,他或許有時候會對於這種高高在上、身邊卻空無一人的處境感到厭煩,或許會覺得有些壓抑和空虛,但是,卻從來沒有如此痛苦過。
賀蘭雪向來有耐心,他自己也一直這麼認為,可是他從來沒有如此嫉妒過別人。如果他與海藍相比,距離很遠的話,那他是夠不上資格去嫉妒的,但是偏偏,本來領先的人是自己,可是現在無法融入他們的人,也是自己。嫉妒,本來就是給旗鼓相當的對手。賀蘭雪的心從未像此刻一般亂七八糟,七寶,他親手帶回來的小女孩,現在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他等著她長大,待她如同親生的妹妹,不,即便是他有妹妹,他也未必會待她這麼好,他本來就是一個冷酷的人,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愛上這樣一個小姑娘,如果可能,他情願自己沒有帶她回來。
賀蘭雪倒退了兩步,再不想看見房內的情景。他每時每刻都在關注著她,擔憂著她,這幾年來不曾有片刻的離開。他竟然以為,這個哥哥是可以一直安心做下去的,可是他單單忘了,七寶是會長大的,會變成一個大姑娘,然後有喜歡的人,成為別人的新娘,離開賀蘭府。他沒有親人,即便是收養他的賀蘭家,也不敢將他視為親人。他是賀蘭家的公子,但是他卻不能像賀蘭景那樣名正言順,不能像賀蘭茗那樣放浪形骸,他就得這麼不冷不熱地活著,一直活到他死。賀蘭雪賀蘭雪,他根本連自己真正的姓氏都不敢說,不能說。賀蘭家只是他母妃的孃家,不是他的父族,收養了他的賀蘭家,他永遠都融不進去。他以為,他以為從那一天開始,至少七寶是會屬於他的,單單屬於他一個人,卻沒有想到,如今她也要離開他,視他為洪水猛獸。
不,不是七寶疏遠他,而是他千方百計疏遠她才是。賀蘭雪突然拔足狂奔,他跑到馬廄門口,劈手拉過韁繩,翻身上馬,猛抽一鞭,那白駿馬掀起前蹄,昂然一聲長嘶,往前一縱,跳過府側的矮牆,飛快衝進了沉沉的夜色中。不是不想呆在她身邊,而是隻要坐在她身邊,七寶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引起他的一陣心跳,還得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他多想去擁抱她,親吻她,多想她只屬於他一個人,可是她卻像個不懂事的孩子,無論他如何試探如何冷淡,她都毫無反應。一旦她所要求的,他不肯給予,她便轉向別人去索取。她想要溫暖,想要愛,想要家,他多希望她能張口跟他去要,可她不,她寧願捨棄他,而去就海藍。
夜深人靜,一點點響聲都會驚動別人。可是賀蘭雪卻第一次如此失控,他再不想去顧著這些事情,顧著別人的眼光,他如此痛恨這麼活著。痛恨了足足十多年,七寶在他身邊,他尚且有可以遺忘這一切的理由,可是現在連七寶都要離開他,他不能就這麼算了!如何掩飾,如何淡漠,如何轉移這種感情,逼迫得他無法可想,食不安,寢不寧,片刻不能平靜,焦灼和緊張,讓他無法自拔。他為什麼要這麼喜歡這個人,為什麼不能去愛別人,去疼別的女人,他無法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問了千遍萬遍還是不知道,全是不明白!
一路策馬狂奔,他幾乎是迫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