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說冬至慶典那日,周景宵卻是難得在家中陪著嬌妻幼子,並未入宮。
眼下他已正式卸下輔政之權,封號上去“攝政”二字,仍是楚王。只因天子一再挽留,方才受了太子太傅一職,若天子垂問之時方進宮出謀獻策。
此時他與玉姝的小兒子周晗也有三個月大了,眉眼已然長開,說來也奇怪,晗哥兒不像爹爹,不像孃親,高高的鼻樑、深深的眼窩,竟有幾分烏瑟人的輪廓,據周景宵說,與去世的敏妃有六七分相似。
玉姝見了,心中也覺欣慰,她知道周景宵對母親、對母族始終是有心結的,如今能有一個與敏妃相像的孩子,想必他也覺寬懷罷。
若說唯一的遺憾——那或許便是四下無人時,楚王殿下總愛提起來的感慨:
“可惜……當初若是龍鳳胎就好了,我怎么偏就得不了一個女兒呢……”
玉姝聞言,不禁又想給他一個白眼:
“既然你那么想生,就和旁的女人生去。誰叫我沒本事,沒能給你生個女兒?”
周景宵一聽愛妻惱了,哪還顧得上什么女兒兒子的,忙將她摟進懷裡哄道:
“姝兒說哪裡話,就是要論誰沒本事,那也是我。”
玉姝聽了,不禁噗嗤一聲笑了。
不過她也知道周景宵不過是玩笑之語,他雖然嘴上嫌棄三個兒子,其實不知有多疼他們呢。
這頭因為暉哥兒和昭哥兒闖了禍訓斥他們,那頭每晚都偷偷進房察看小哥倆睡得好不好。分明家裡滿屋子的奶孃婆子,就是那些中等人家做父親的,又有哪一個似他這般細心?
至於晗哥兒,如今他換尿布抱孩子的動作,可比玉姝熟練了不知多少倍。
況且他雖心心念念想要個女兒,玉姝便提出不如再懷一胎,他卻不允。晗哥兒的到來其實是個意外,想必是不知哪一次他忘記服用那避孕秘藥了,方才一擊中的。
只要一想到玉姝頭胎時差點難產的事,他便再不肯讓玉姝受生育之苦。至於女兒……罷了,想必是老天爺希望他這輩子只疼一個女人,方才不給他女兒的。
想到此處,周景宵不由柔聲笑道:
“姝兒笑了,那就是不惱我了?”
“誰惱你了~”懷中的少女言笑晏晏,語聲嬌脆,即便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她還是如初見那般美得如同世外仙姝。
忽聽簾子一響,兩道小小身影已一陣風似的捲了出來,齊聲叫道:
“孃親!孃親!弟弟哭了,孃親快來瞧瞧!”
原來暉哥兒和昭哥兒在裡間逗弟弟,二人圍在搖車旁,你一言我一語,一個道:
“晗兒晗兒,我是哥哥哦~來跟我叫,哥~哥~”
另一個道:“他還小,不會說話!”但嘴上如此說,也拿著撥浪鼓一邊搖晃一邊道,“我最大,要先叫我哥哥,哥~哥~”
因此晗哥兒自顧自地晃著自己的小手和小腳丫兒,根本不知道旁邊那兩個嘰嘰咕咕的聒噪傢伙在說什么,兩小已經對著空氣叫了幾十聲哥哥,且還興致勃勃。
一眾丫頭婆子在旁看著,想笑又不敢笑,肚子都快憋疼了。眼看著弟弟根本不理自己,暉哥兒不禁有些著惱,他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便在晗哥兒肉嘟嘟的小臉上戳了一指頭:
“你是不是故意不聽我說話?晗兒,不乖!”
誰知話音未落,晗哥兒已哇哇大哭起來,眾人忙上前來,奶孃忙著將晗哥兒從搖車裡抱出來哄著,又檢查他是不是尿了,但哄了半晌,依舊不見好。
暉哥兒此時已呆住了,不免手忙腳亂,昭哥兒道:“都怪你,誰教你戳弟弟。”
他既委屈,心裡又愧疚,只得小聲道:“我,我只輕輕戳了一下……我真沒用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