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放下手裡的成窯墨小蓋鍾:“你倒乖覺。”搖了搖頭,笑道,“罷了,傳我的話下去,家裡每人多發三個月月錢。”
疾風聽了,不由大喜,還未說話,蕭璟又道:“你卻是要辛苦幾日,前日我叫你備下的那些禮,可都備好了?”
疾風此時已猜到了分,忙道:“爺放心,色色齊全,提親的、下定的、下聘的……小的們一日不敢怠慢,就等著爺把奶奶迎進門呢!”
一番話說得蕭璟愈發歡悅,他原是喜怒不形於色之人,但此時心中無限的急迫歡喜,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江南,趕緊上程家提親。一時又吩咐幾句,自回書房去給程海寫信,寫完後封好信封,提起湘管來開始寫另一封,筆鋒卻久久無法落下。
他沉默良久,將筆擱下。無論如何,這樣的大事終久是要說的,玉姝嫁了他,也不能委屈她跟著做個教書先生的妻子。
想畢,喚了丫頭進來:“拾衣裳,明日我要進宮。”
丫頭忙領命而去,一時無話,至晚間,蕭璟用過飯,正在書房拆閱書信,忽聽外頭一陣擾攘,丫頭急匆匆進來道:“爺,宮裡來人了!”
蕭璟眉梢微動,道:“何人?”
那丫頭未及說話,已有一人一陣風似的捲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只見他面白無鬚,年約三旬,蕭璟看清此人面容,不由瞳孔一縮,蓋因此人正是聖上最信重的大太監夏興。
夏興卻是滿臉淚痕,泣道:“七爺,老爺不好了!”
……
三更天時,玉姝忽然被窗外的雨聲驚醒。
一時烏雲攢聚,風起雨落,雨聲不住激打著窗下的芭蕉,天y得直如墨一般,一片濛濛水幕中,竟隱帶金石之音。
玉姝不由披衣起身,推開窗屜。寒涼的夜風霎時間裹著萬點雨絲兒吹將進來,其時已是初冬,白日尚好,夜間更覺淒冷,她正打了個哆嗦,外間上夜的錦瑟聽到響動,掀簾子進來,忙上來闔上窗屜,嗔道:
“姑娘也真是,好好兒的,大毛衣裳也不披一件,若是著了風可怎麼處?”
玉姝笑道:“哪裡就這般嬌弱了,我看這雨下得倒急,心裡突突的。”
錦瑟道:“準是雨聲驚著了,我去倒碗熱熱的蜜水來給姑娘。”
說著一徑出去,不一時捧著一碗溫熱的蜜水進來,先拿大漱盂給玉姝漱了口,玉姝就著她的手喝了點子蜜水,錦瑟方服侍她睡下,因道:“姑娘快睡罷,熬了夜,當心摳了眼睛。”
玉姝卻總覺心神不寧,搖頭道:“我彷彿覺得有事,你若困了,自去睡。”
錦瑟笑道:“罷了,我陪姑娘說會子話好不好?”
說畢,便在床邊的腳踏上坐下,玉姝擁被歪著,主僕二人不過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話,方說著,只聽外頭嚷了起來,雖是雨聲嘈雜,風聲呼嘯,但四處漸有人聲、腳步聲,一片漆黑夜色中,各房的燈燭也漸次亮起。
玉姝見了,心中越發驚疑。本就覺得彷彿有事發生,此時更加不安,忙道:“你出去看看。”
一語未了,已有婆子進來道:“老太太叫我來回姑娘一聲兒,聖上駕崩了,現老太太老爺太太大爺都要入宮哭靈,請姑娘不必驚慌,安心在家裡就是。”
主僕二人大吃一驚,又見這婆子已換上了素服,腰間扎著一條白色汗巾子,玉姝沉y道:“老太太已經進宮了?”
婆子道:“是。”
她想了想,忙命眾人起來,也開箱子找出平常不穿的素色衣裳,又將房中各處顏色鮮亮之物起,忙活了大半夜,卻是一夜不曾好睡。
至次早起來,姊妹們原都是如此,又見那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彷彿寒冬將至,天色晦沉。這一晚,京中不知多少人家都是徹夜未眠,一時宮中傳出訊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