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其後秦澐之妻不幸病逝,秦澐又自請外放出京,彼時秦煜尚在襁褓,整整五年,再也沒有見過父親。
偏他雖是國公府金尊玉貴的長重孫,到了兩歲時,旁人家的孩子都牙牙學語了,秦府眾人方才發現,秦煜竟不會說話。
他並非聾啞兒,亦不是痴傻,只是從不開口與外界交流,彷彿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一般。
玉姝曾在醫書上見過這種病症,知道此症喚做童昏症。
患有此症的孩童往往“視無情、目無情、語遲、無慧”,且此症藥石無醫,只能靠患者自愈。
可以說,秦煜的這輩子算是完了。除非他能從自己的世界裡走出來,否則即便秦母再疼愛他,他也絕不可能成為下一任慶國公。
這因此也成了秦母的一塊心病,為此不知延請了多少名醫高道,又年年燒香禮佛,只求為重孫祈福。
但這世間總是捧高踩低者多,秦煜無知無覺,秦澐作為他的父親又常年不在家,這奶孃王氏可不就仗著秦煜既不會告狀身邊也無人,方才這般輕慢於他。
當下玉姝便笑了一聲:“媽媽這話說得倒有趣,做下人的既不能規勸主子,那就是翫忽職守,要來何用?”
“媽媽既這般說,不如我這就回了老太太去,看老太太如何處置。”
那王氏一聽,登時臉上一變,忙陪笑道:“我不過說兩句玩笑話,姑娘怎麼就當真了呢。”
復了涎著臉說了幾句軟和話,玉姝方才去了。到底她只是客居在此,雖說秦母慈愛,姊妹們也十分和氣,但秦家的家事,她亦不能深管。
她一走,王氏的臉立時便沉了下來。狠狠瞪了秦煜一眼,見秦煜依舊在拍那藤球,走過去一把揮開,道:
“拍拍拍,拍什麼拍?!”
“小傻子,別以為大爺回來了就有人替你撐腰,你看看他會不會管你?外放五年,每月一封家書,從來沒提到過你一句,連大門上的狗都知道,你爹啊,最厭惡你這個小傻子!”
說罷上前揪了秦煜的胳膊,幾乎是半拖半拽地帶著他往前走。秦煜一張小臉依舊是毫無表情,彷彿感覺不到那隻手揪著自己的疼痛,只是看著那隻孤零零躺在原地的藤球,直到再也看不見影子了。
一時王氏帶了秦煜回至秦澐所居的遠鳴堂,未至近前便鬆了手,一張臉上又滿是和氣。
秦澐院中,其實有不少下人都知道她苛待秦煜,只是一來事不關己,二來這王氏乃是秦母的陪房,母親還做過秦母的陪嫁丫鬟,一家上下在府裡都極有體面的,自然無人敢觸她的黴頭。
因此她一進了秦煜所居的東廂,便是呼來喝去,又招呼小丫頭給她端茶遞水,全然不管一旁的秦煜。內中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正坐在窗下做鞋,見狀皺了皺眉。
她站起身,走到秦煜面前輕輕蹲下,拿了帕子給秦煜擦手擦臉,又見秦煜手腕上一道烏青,忍不住道:
“王姐姐,哥兒身上怎麼有傷?”
那王氏正翹著腳喝茶,聞言瞥她一眼:“準是在哪裡磕的,哥兒淘氣,我錯眼一不見,可不就磕著了?”
女子還想再說,被旁邊一個丫頭拉了一把,悄悄拉了女子到一旁道:
“姐姐,你快別問了,這等閒事你管不了,免得惹了一身騷。”
原來這女子姓池,閨名喚做蕊娘,小小年紀已是做了寡婦,孤身一人帶著兒子一道過活,因家中艱難,不得不賣身進秦府做了奴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