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以貴賤有別,玉姝卻從不覺如此。想她身邊的凌波錦瑟,與她皆如姐妹一般,蕊娘雖只是小小一個奶孃,那一手妙的針灸之術和行事裡透出的果斷,恐怕多少太醫都不如呢。
當下凌波得了她的吩咐,除了那隻盒子裡裝的謝禮,又帶了一匣子玉姝親手做的江南點心,來至秦澐院中,聽說蕊娘正在房裡做針線,凌波一掀簾子進去,一眼便看到蕊娘手裡做了一半的童鞋,不由讚道:
“好鮮亮活計!”
蕊娘見是她,忙起身讓座:“凌波姑娘怎麼有空過來了,快請坐,我給姑娘沏茶。”
一時寒暄已畢,賓主落座,凌波拿起那隻童鞋:“這是給煜哥兒做的?怪道人人都說你手巧,連針線上人的手藝都比下去了。”
蕊娘笑道:“哪裡就值得姑娘這般稱讚,哥兒長得快,前兒新做的一雙鞋已是有些擠腳了,我想定是她們外頭活計多,這才沒空做,我只好自己獻醜。”
凌波聽了頓時恍然,心道這哪裡是針線上人活計多呢?不過是她們欺負秦煜有病在身,秦澐回來了,依舊對這個獨子不聞不問,因此才慢待秦煜罷了。
心裡雖明白,卻也不點破,只是順著蕊孃的話又說笑幾句,復捧出那隻紫檀木緞面繡牡丹的盒子:
“這是姑娘給姐姐的謝禮,姑娘說了,請姐姐一定不要推辭,若是推辭,她可就惱了。”
“還有這一匣子點心是姑娘親手做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請姐姐嚐個新鮮。姐姐若得閒了,千萬去我們那裡坐坐,姑娘不好過來,心裡卻是念著姐姐的。”
蕊娘雖解了玉姝燃眉之急,心裡著實是沒有想過有所回報的。
且玉姝縱要謝她,賞些銀兩尺頭也就罷了,誰聽了不讚一句大方?畢竟她們一個是主子,一個是奴僕,奴婢伺候主子,不是天經地義?
萬萬沒想到,玉姝竟送來了親手做的點心,再一開啟那隻盒子,蕊娘已是驚得口不能言。
原來那隻盒子裡,竟是一整套黃金打造的嬰兒玩器,有撥浪鼓、響球、孔明鎖……全都打造得巧無比,燦然生輝。
蕊娘忙道:“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
凌波放下茶盞:“才剛我說了什麼?姐姐是要我回去吃姑娘的排頭不成?”
蕊娘方被她逗得笑起來,心中對玉姝實是感激不盡。
這般用心的謝禮,顯然是照顧到她家中還有一子。雖然玉姝不知道她那孩兒已有五歲了,這些玩器已然用不上,但這份心意,如何教蕊娘不感動?
更何況這些玩器都是黃金打造,價值非凡,若蕊孃家中艱難了,亦可將玩器拿去融了花用。雖說玉姝直接送銀兩也是一樣的,可又如何像這份謝禮一般,甚至照顧到了她一個奴僕的自尊。
蕊娘自從賣身進了秦府,因著位卑言輕,雖有白芷暗中照拂,依舊嚐了不知多少委屈。如今雖做了秦煜的奶孃,但也是日日受王氏排擠,她本不以為意——
她在這裡不過是做一份工,除了白芷,旁人都是萍水相逢過眼雲煙,何必放在心上。
如今卻是眼下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匆忙拭了拭眼角,笑道:
“請千萬轉告姑娘,這份心意,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一時送了凌波出去,方才慢慢地迴轉。想到玉姝送來的點心,遂撿了一碟子,又並一個拾好的包袱,一道拿了,來至白芷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