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過後,天兒更冷了。
一夜的大雪後,地上積了將有一尺厚的白,天硬硬的亦不見陽光,舉目望去唯有二色,蕭瑟非常。
上月因到了年紀的丫鬟們放了一批出去,魚兒已從秦澐院中的三等小丫頭被提作二等,此時她站在廊下,看了一會子婆子們掃雪,耳朵卻始終注意著上房的動靜,忽見一個小丫頭出來道:“姐姐,裡頭叫人了。”
魚兒忙示意廊下久侯的眾人魚貫而入,一時巾帕熱水等物源源送入房中,魚兒自捧著一隻瑪瑙碗,半躬著身子來至床前,壓根不敢抬頭。
但聽帳簾一響,一股融融春意湧出,一道沙啞的男聲道:“開始罷。”
魚兒忙曲起一條腿跪在腳踏上,雙手舉起瑪瑙碗,舉至頭頂,滴答、滴答、滴答……水滴敲擊著碗底發出玉磬一般好聽的聲音。
不消片刻,碗中就盛了大半熱騰騰的奶水,白芷耳上臉上都是通紅,同樣眼觀鼻鼻觀心,擠空了一隻,方輕聲道:“大爺,要換另一隻了。”
帳內傳來秦澐淡淡的聲音:“嗯。”
她不是沒有鬧過,她哭過、求過,甚至發了狠想以性命相脅。結果就是她被秦澐用特製的不傷肌膚的繩索綁著,手腳俱被捆住,只能由他抱著她行動,餵飯、沐浴……甚至連憋不住了想尿出來,都是由他抱她去前。
她不禁又羞又恨,又悔又覺心灰意冷。
所羞恨者自不必說,悔的乃是當初不該一意孤行要出府,她原本以為如此便能與秦澐斬斷糾葛,如何能料到自己竟落到慘遭軟禁,日日任人宰割的地步?
心灰意冷的,便是她此時雖然後悔,但也不想對秦澐陳明實情了。
其實她明知自己只要解釋離府的緣由,哪怕不說出林燁的身世,秦澐便絕不會再因誤解強行將她囚禁。但她起初是故意為之,希望秦澐對她失望進而放手,之後便是因他百般的羞辱,甚至在兩個孩子的床邊將她……,便再不願解釋,索性聽之任之。
她是恨他的,恨他剝奪了她的尊嚴。
如果這份恨意能再濃烈一些,濃烈到徹底覆蓋她的不捨,那他不如再多侮辱她幾次,好教她更恨他幾分。
白芷大驚,但這種的事她也有所耳聞,尤其是爺們房裡的丫頭,很多都司空見慣。
只因秦澐向來不近女色,對她們這些人也都冷冷淡淡的,老實說,若不是因為蕊娘,白芷做夢都想不到竟會看到秦澐的這一面,此時他哪還有絲毫平日的冷矜高傲,更全不似個風度翩翩的王孫公子。
白芷哪裡敢看,連忙扭頭,而魚兒早已呆住了,只捧著瑪瑙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澐心裡已起了疑心,便吩咐觀硯再去探聽,務必查清楚蕊娘贖身一事,是不是因林方回逼迫所致。又叫了白芷過來,道:
“林方回的事我已盡知了,你也不必再幫她欺瞞我,她是不是為了燁哥兒,所以才任憑林方回壓榨她?”
白芷大吃一驚,蓋因她知道蕊娘當年被迫嫁進林家的內情,這次蕊娘突然要出府的緣由也能猜到幾分——不外乎是林方回拿林燁的身世要挾蕊娘罷了。
奈何蕊娘懇求白芷保守此事,她方才在秦澐問話時一個字不提,連林燁都瞞著。所以林燁至今不知母親被父親威脅,一直在拿錢給他來賭,否則以林燁的脾氣,怎能無動於衷?
此時聽聞,白芷便誤以為秦澐已知道了全部實情,面上神情幾經變換,撲通一聲跪下道:
“大爺恕罪,蕊娘確實是為了燁哥兒才出此下策,這原是她做母親的不得已,並不是有意欺瞞大爺。若教人知道燁哥兒是她婚前遭人姦汙所生,不止她名聲盡毀,燁哥兒也一輩子抬不起頭了。大爺也有哥兒在身邊,自然知道為人父母的一片苦楚!”
話音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