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兩個小小的身影便一前一後,不等丫頭打起簾子,一陣風似的捲進來,方至近前,又都剎住腳,一個拍拍袖子,一個撣撣衣角,一齊脆生生行禮道:
“給爹爹孃親請安!”
當下只見他二人穿著一色一模一樣的明藍團花紫貂皮褂,一個裹著石青狐腋披風,一個披著白狐狸皮鶴氅,秦燁身量稍高些,五官眉眼更似蕊娘,清俊秀氣,秦煜兩頰上雖還留著尚未消退的嬰兒肥,雪團兒似的一般,小小年紀,卻已能看出幾分酷肖秦澐的冷然氣度了。
——如此相貌不肖的二人,偏生站在一起,卻教人一看便覺得必是兄弟。
蕊娘見狀,早已連心都化了,忙叫近他二人來,一長一短地說起話。先問有沒有去秦母那裡請過安,次又問起功課,方道:
“今兒你們外祖母和幾個表兄表姐都來了,偏你們在學裡,不得去見見。如今天已晚了,不好打擾,明兒再去請安罷。”
兩個小傢伙早已在來時便聽婆子們說了樂家之事,秦燁先不論,秦煜心裡,對這所謂的外祖家著實是有幾分膩味。
他還記得當初自己生來就有奇疾,眾人只當他是痴傻的,雖有秦母疼愛,其實背地裡都瞧他不起。那時他總想著,外祖家總該是記掛他的罷,誰知整整五年,樂家沒有隻言片語,自然更沒有一個人來看望過他一次。
他可以理解樂家是因路途遙遠,方才不便,但秦樂兩家並非沒有來往,年節時打發人送年禮,又或送信進京時,就連一句捎帶提到他的話,難道也沒有空閒說嗎?
歸根結底,不過是不在意罷了,外祖母也好,那些表兄表姐也罷,於他來說不過是陌生人,就算真的要他心甘情願叫一聲外祖母,那他叫的也只有孃親的亡母。
無奈這番心思到底還是有些離經叛道,秦煜也只能在心裡想一想,說出來了,還要怕蕊娘擔心。當下他便甜甜應了一聲“是”,又道:
“孃親,煜兒餓了。”
蕊娘忙命人擺飯,一時眾丫頭婆子悉數退去,只留他一家四口圍坐吃飯,卻並不在旁伺候。
原來蕊娘自打進門後,兩個孩子在秦母那裡用飯時且不提,若在她這裡吃飯,卻是不許人伺候的。只因她知道這些高門大戶的少爺都是從小養成的紈絝習氣,連剝顆葡萄都要人喂到嘴邊,未免兩個孩子有樣學樣,便規定他們凡吃飯穿衣等一應大小事,能自己動手的,便不可假與他人。
此舉自然不合規矩,奈何她要行,又有幾個人敢反對?就有人告到秦澐面前,秦澐也都說:“聽你奶奶的,”且還要添一句,“不可告訴老太太。”
一時四人寂然飯畢,又漱口盥手,秦澐方道:
“明兒雖不必去學裡,也要早些睡,快叫跟你們的婆子進來,送你們回去罷。”
秦燁眉梢一動,故意慢吞吞道:“爹爹,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第幾日?”
不等秦澐開口,秦煜也立馬跟上:“爹爹,你不會要反悔罷?”
秦澐額角一抽,只得把視線投向蕊娘,誰知蕊娘卻裝沒看見,他不由暗自咬牙,卻只好站起身道:
“罷,罷!我去書房就是了。”
原來自打他與蕊娘成親後,那日子自然是如膠如漆,一天十二個時辰,恨不得有十個時辰都與蕊娘廝守在一起。
如此一來,兩個小傢伙自然就不滿起來,秦燁想的是,分明以前孃親只屬於他一個,如今要和弟弟分也就罷了,怎么還添了一個礙眼的爹爹?
秦煜卻想的是,好容易能每天見到孃親了,偏偏爹爹還總是霸著孃親不放手,他一個大男人,如何比三歲的小孩子還粘人?
——父子三人,竟是互看不順眼,每天想的法子都是怎么把對方從蕊娘身邊隔開。
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