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氣明珠如此不顧惜自己的身體,一時又氣她心裡眼裡都巴望著那個慶國公夫人的位置。她分明不是貪慕富貴之人,為了依從父母,難道,竟願意將自己犧牲至此嗎?還是說,她心裡也有那做人上人的青雲之志。
又想到一年前的那樁舊事,愈發煩亂,縱馬一氣跑了幾里,已到梁河邊。那梁河上正是金粉煙蒙,畫舫連天,內中最大的一艘樓船上懸著“芸香樓”的匾額,蘇夜還未近前,已是被船上之人給認了出來。
那幾人都是芸香樓的常客,忙笑道:“小侯爺,可教我們好找!今兒這酒局若沒你可沒意思,還不快上來!”
蘇夜心中不耐,正想找個藉口混過去,忽見甲板上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眸光一動,臉上揚起一抹疏懶散漫的笑來,當即翻身下馬,將馬韁隨手擲給岸邊的小么兒,踩著踏板上了船。
那幾人見他竟真的來了,都是如獲至寶。
蓋因這歡場上的來往之人都知蘇小侯爺的面子在此間是最管用的,就是宮裡的聖上來了,怕都頂不上他說一句話。他若入了席,芸香樓最紅的姐兒都要爭相來奉承,與他一道,自然可沾沾他的光。
當下忙前呼後擁地將他迎入席內,又是斟酒又是獻果,一眾鶯鶯燕燕果也喧嚷而至,滿廳中紅飛翠舞,玉動珠搖,好不熱鬧。
一時酒過三巡,眾人皆醺醺然了,蘇夜藉口更衣起身出門,一個小么兒早候在那裡,躬身打了個千兒:“爺,人已請到那屋裡去了。”
蘇夜微一頷首,舉步跟隨。那小么兒一路在前引著,穿過重重珠簾,道道迴廊,終於在一間廂房前停下。
門口站著一人,卻是這芸香樓的鴇兒齊三姐,見他來了也不殷勤相迎,全無在外人面前妖嬈風騷的樣兒,面上卻透著十分的恭謹。
齊三姐一躬身,將房門推開,只見那廂房裡佈置得卻像是書房一般,堆著滿牆滿室的書籍字畫、檔案文牒,西牆上一副米襄豔的《雲山煙樹圖》,一個身著玄色麒麟紋錦袍的人正站在那裡負手欣賞。
蘇夜忙道:“殿下。”
那人聞聲回頭,微微一笑,聲如潤玉:“允臣,別來無恙。”
——竟是蕭璟。
……
且說這邊廂,明珠的車到秦府時,雨卻已停了。
說這邊廂,明珠的車到秦府時,雨卻已停了。
眾姊妹聞得她來,自是忙都出來。先去秦母上房請安敘話,因二太太也在,蘇夫人留下與眾人一道抹骨牌。明珠見此,想來蘇夫人應該不會生事,一時方放了心,與姊妹們出來來至玉姝房中。
玉姝將刊刻好的《天冊詭事》上冊都送與眾人,道:“這上頭有我的題跋,每人都不一樣,若不棄,拿去隨意賞玩,只不許送人。”
三姑娘秦露笑道:“姐姐又說玩笑話兒,既有姐姐的筆墨,哪有拿去送人的道理?我只盼著姐姐快些將下冊寫出來,否則這一本我日日翻夜夜翻,怕是都要翻爛了。”
又問:“已找了鏡古齋刊刻售賣?”
玉姝點頭:“鏡古齋總是b不上榮華堂、松筠閣兩家的,倒也聊勝於無。”
只因她這本《天冊詭事》雖然別出機杼,到底是前所未有的東西,其他兩家書坊便有些不敢冒險,他們家大業大,犯不著靠一些新巧的名目來博名聲。
雖說蕭璟只要讓人遞句話兒,他們自然忙不迭地應承,但他知道以玉姝的傲氣必不會樂意,便選定了主動邀稿的鏡古齋,如今正在加緊刊印,等刻出第一批書來便可上市。
這些內情玉姝自然不知,只是心裡到底有了幾分忐忑。雖說她對自己的書稿是極有信心的,但誰知旁人會不會喜歡?就算眾姊妹們都讚不絕口,難保不投世人的緣。
正說著,忽聽外頭有小丫頭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