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霍陵雖生得俊美,但因常年在行伍間操練,膚色古銅,原不是面如冠玉的模樣,但也因此愈顯得英武陽剛。每常與秦雪在一起時,她一見夫君勇猛健壯的模樣,便連骨頭都酥了,可是今日他竟如此青澀——
四目相對,她忽然看到男人眼中神色——
複雜與迷離交織在一處,竟使他猶如一個誤入凡塵的謫仙。
她尚不及想明白這股異樣念頭,忽聽門扉一響——
吱呀聲裡,高大的男人邁步走入,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身上穿著緋色的武官蟒袍,行動間愈有一股軒昂之氣,不是霍陵,還能是誰?
霎時間,秦雪的酒全醒了。
她呆愣愣地轉頭看了看身前的男人,又看了看門口的夫君。
一模一樣的眉眼,一模一樣的形容,一個英武陽剛,一個清冷似月。
那男人身上穿著一件玄色道袍,竟讓她有幾分眼熟。她方欲開口……
且說這青杏陪著秦雪從益豔郡王府赴宴回來後,因在廊下遇見霍陵,見他們夫妻二人這般情狀,便知又有一番親熱,因而早就識趣地帶著一眾丫頭婆子退下去了。
她原在窗下做針線,忽看到霍陵從外頭進來,不由一怔。因想到大爺不是在屋裡和奶奶一處嗎,怎又出去了?自己一直坐在此處,也沒見有人進出。
正疑惑間,有人過來道:“青杏姐姐,大爺叫你呢。”
青杏忙放下針線,拾了一下衣裳趕進上房去服侍。只見屏風後,早已抬上香湯浴桶,秦雪正浸泡在其間出神,青杏擦了擦手,笑道:
“奶奶怎不等我來伺候,偏要自己動手。”
秦雪卻不答言,一語不發,青杏見她眼下粉光融滑,眼圈兒也紅通通的,不由吃了一驚:“奶奶怎麼哭了?好好兒的,是大爺惹奶奶生氣了?”
秦雪這才道:“何曾來,並沒什麼,只是風吹了迷了眼。”
說罷便不肯再提,一徑發愣,青杏見狀,亦不好再追問,只得默默服侍她梳洗沐浴罷了。
一時眾人拾好巾桶等物都退了出去,霍陵方才進來,羅帳內,瞥見妻子嬌娜靜默的側影,他暗歎一聲,上前揭起帳簾:
“雪兒,還生我的氣?你氣我原不值什麼,我只心疼你氣壞了身子。”
一語未了,秦雪目中又有淚水滑落,嗚咽道:“我如何有資格氣你,原是我……原是我做了那等醜事。”
她這輩子也料想不到,有朝一日,竟會被夫君親眼撞破自己和另一個男人的姦情。彼時她尚衣衫不整,髮鬢凌亂。
如此這般,就是和自己的夫君在閨中做來都是不端莊的,偏那人……那人竟還是個和她統共見過兩面的男人。
看到那身玄色道袍時,她方才恍然是玄昭的衣裳。難怪那日自己瞥見那道人的側臉覺得眼熟,難怪玄昭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他的病患裡有不少達官顯貴,眾人若見了他的面,豈不一眼看出,他竟與魏國公長得一模一樣?
剎那之間,秦雪猶在夢中。她恨不得自己一頭暈過去,醒來之後有人告訴她,那確實只是一場夢。
此時霍陵聞言,忙將她摟入懷中,秦雪掙了掙,卻掙不開,他道:“你原也不是有意的,快不許說這種話了。此事說來只怪我,怪我沒有把二郎的事告訴你,你方才有了今日誤會。”
原來這玄昭竟是霍陵的孿生兄弟,俗家名霍鬱。因他打一落了胎胞便身體怯弱,三災八難地幾次都幾乎夭折。老魏國公夫婦四處求醫問藥,總不見好時,忽遇一個道士。
那道士就是玄昭的師父清虛,一見他,便贊他有天生的慧根,原不是這紅塵中人。若要他病好,只能避世出家,且不能與富貴凡俗有任何沾惹,否則便會天不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