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聞得秦澐之語,終是展顏一笑,嗔道:“罷了,罷了,還是你這孩子會說話。你多年未歸,這一回來,竟替你姑母向著我這老嫗發牢騷。”
緊接著,她又輕握住玉姝的纖手,悉心叮囑:“如今你妹妹已入得咱們家門,你身為兄長,定要悉心照料。倘若她受了半分委屈,不單是你的姑父和姑母,就連我,也絕不會輕易饒過你。”
秦澐自是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玉姝原本深陷於悲傷的泥沼之中,難以自拔。然而,當秦澐提及靖節先生的《擬輓歌辭》,那一字一句宛如清風徐來,漸漸撫平了她內心的傷痛。
憶往昔,父親在世之時,亦常以此幾首詩作寬慰於她。若母親在天之靈有知,想必也不願見她過度沉湎於悲傷。念及此處,玉姝強振精神,對秦澐的感激之情愈發深厚。
只見秦澐欲起身前往二房去拜見二老爺,秦母趕忙說道:“你方才歸來,尚未見過自家兒子,難道不想念他?在我這兒用過膳再去見你二叔吧,他定不會怪罪於你的。”
二太太鄭夫人也在一旁附和著:“老太太所言極是。常人道,小孩子的變化可謂是日新月異。澐兒你離開之時,煜哥兒尚還不認人呢,現今已然能跑能跳了。你們父子此番團聚,定是歡喜異常。”
言罷,她扭頭問道:“去請煜哥兒的人呢?怎的還未歸來?”
一個媳婦面露怯色,小心翼翼地回道:“我們已然去請了,只是哥兒……他執意不肯過來。”
此語一出,秦母的面色瞬間沉了下來。眾人皆知這乃是她的忌諱,一時間,整個屋內鴉雀無聲,無人敢喘大氣。唯有秦澐神色淡然,緩緩說道:“他不過是個孩子,無需過分計較。我深知老祖宗和嬸孃定會將他照料得妥妥帖帖。既然他不願前來,那便罷了,明日再見亦是無妨。”
他這般雲淡風輕地將此話題一帶而過。玉姝和她的姐妹們又閒聊了片刻,而後紛紛起身告辭。玉姝與紅藥結伴而行,待行至快雪軒前的夾道時,忽然瞧見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孩童正在拍打著藤球。
那孩子生得肌膚白皙,雙目澄澈明亮,正是秦澐的獨子秦煜。玉姝忙不迭走上前去,關切地問道:“煜哥兒,你怎會在此處?”
孩子的奶孃王氏,乃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原本立於一旁,此時卻懶洋洋地應道:“這孩子著實淘氣,非要來此地玩球,我百般阻攔亦是無用。大姑娘既已瞧見,便幫忙勸勸他吧。今日大爺歸來,想見他,他卻這般不聽話,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跟著受罰。”
玉姝聽聞此言,心中頓覺怪異,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她低頭凝視著秦煜,只見他只顧著不停地拍打著藤球,仿若周遭人的對話皆未入耳。
那藤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單調且呆板,他的眼眸亦是毫無神采,宛如一個泥塑的娃娃,看上去竟似有些痴傻。玉姝見此情景,心中更是湧起無限的嘆息。
遙想當年,秦澐高中探花之後,依著父母之願迎娶了妻室,不久便有了秦煜。然而,命運的軌跡總是充滿了未知與變數。秦澐為了仕途的發展,常年奔波在外,與家人聚少離多。這孩子自幼便缺失了父親的陪伴與教導,成長的道路顯得頗為孤寂。
在這深宅大院之中,孩子的成長環境本就複雜。眾人的目光聚焦於他,或期許,或審視,或冷漠。那些無形的壓力如同重重枷鎖,束縛著他幼小的心靈。而母親一人的關愛,在這紛繁複雜的世界裡,顯得那樣單薄與無力。
玉姝不禁想到,一個孩子的成長,需要的不僅僅是物質的富足,更需要親人的陪伴、關愛與正確的引導。秦煜如今的模樣,或許正是因為在他最需要父親的時候,秦澐未能在其身旁。這缺失的父愛,如同一個無法填補的空洞,在他的內心深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玉姝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