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氏翹著腳歪在榻上喝茶,聞言只是斜斜一瞥:
“這有什麼稀奇,哥兒瞧見貓兒狗兒打架還會有反應呢。妹妹,你可千萬別拿自己跟那西洋花點子哈巴兒比,否則,不是自賤身份嗎?”
一番話說得蕊娘當即氣得滿臉通紅,卻又不能駁她,只得當做沒聽見,掀了簾子就出去了。
當晚白芷就知道了此事,來東廂勸蕊娘:
“早先我就跟你說了,這府裡的閒事不要管,你雖說是哥兒的奶孃,只要照顧好哥兒起居便罷了,哥兒會不會說話病好不好,與你有何干系?”
又見蕊娘神色黯然,方放輕了語氣:
“姐姐,我知道你心善,只是你管不了的。你道那王氏為何敢如此?不獨她老子娘在老太太跟前的體面,只因滿府上下都知道,大爺不喜歡哥兒,從來不將哥兒放在心上。”
蕊娘聽了不由怒道:“這是何道理,自己生的自己都不疼,就因為嫌棄哥兒身上的病?!”
白芷道:“倒不是為了這個,你進來得晚所以不知道,先頭那位大奶奶……”
原來秦澐當年高中探花,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跨馬遊街時,不知多少閨秀芳心暗許。內中有一位樂家小姐,年方十五,其父剛滿了外任回京,正欲為她尋一門好親,可巧,這樂小姐就看中了秦澐。
只是這樂家雖為新貴,卻如何與根基深厚的慶國公府比?更何況彼時秦澐也無心娶妻,一門心思都撲在立業上。
樂家請人上門去試探了幾次,但秦家無意,若是旁人,也就打消了念頭,偏這樂小姐竟想出一個陰毒的法子,趁著秦澐陪秦母去寺廟進香假作落水,秦澐又不能袖手旁觀地看著她溺死,方跳下去救她,四下裡呼啦啦就湧出一大堆人,眾目睽睽之下,樂小姐渾身衣衫盡溼地被秦澐抱在懷裡,秦澐頓時百口莫辯。
之後,那樂小姐又一哭二鬧叄上吊,哭著喊著自己沒臉見人,秦家這樣的人家,如何能背上一個汙人清白的名頭,秦澐只得將她娶進了門。
當下白芷嘆道:“……大爺那樣的性子被人這麼算計了,哪能忍氣吞聲?成親當晚,大爺連洞房都沒去,打那之後,也沒碰過大奶奶一根手指頭。”
“那樂家算計來了這門好親,實則是把秦家得罪死了。樂家老爺第二年就得了個去西北的差事,只能舉家離京,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若不是那回大爺喝醉了,偏那一次又有了哥兒……既然這孩子本就不是父母所期盼的,你又如何能指望父母喜歡他……”
所以,秦煜是不是有病,是不是痴傻,反倒是末節了,縱他生來便是個天才,他的親生父親,亦不會多看他一眼。
一時蕊娘送了白芷出去,回房去看秦煜。
他已睡著了,小小的孩童臥在被衾之中,愈發襯出一張小臉蒼白。蕊娘心頭一動,輕輕摸了摸他面頰,觸碰到一片溼熱。
她心下頓時針扎似的一痛,默默站在床邊片刻,幫秦煜掖好被角,方輕手輕腳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