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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會成為最不齒的那種人。
她已無法再面對傅寒江了,也不能再與對方做一對正常的夫妻,若和了離,又置家族顏面於何地,豈不是傷了父母的心?
秦霜知道,母親因為生不出來男孩兒,在親族妯娌間始終抬不起頭,母親平生最是要強,且最自傲於三個女兒有兩個都嫁得好,若她卻和離回家了,母親又如何自處?且她自己,也無顏面對親朋。
……索性死了,一了百了。
她死了,傅寒江也能再續娶,不用再面對一個失貞的妻子。她死了,父母姊妹縱會傷心,也不過是一時的。她死了,那個人一定會悔恨不已罷……
想到此處,她心中竟生出一種隱秘的快意。
就讓他痛苦罷,哪怕她懦弱至此,也能用這條命來報復他。
秦霜已經想不起來窒息時那種絕望的疼痛了,意識恢復時只覺喉嚨燒灼一般的疼,有人死死攥著她的手,寒聲厲喝:
“再去找太醫來!一群廢物,誰再敢說救不回來了,我要他的命!”
那手的觸感很熟悉,幾處指腹上都生著薄繭,曾經無數次摩挲過她的面頰嬌軀,她下意識想掙開,卻使不出一絲力氣,只聽到有人不住在自己耳邊低聲呢喃:
“……霜兒,對不起,對不起……”
……難道他,哭了?
臉頰上傳來溫熱的溼意,秦霜睜不開眼睛,也說不出話,神志混混沌沌,竟不知是悲是恨。
她昏睡了三天三夜,傅重洲也在她床邊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但她強展雙眸後的第一句話,只是:
“滾。”
從小到大,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人說出這般鋒利言辭,看著男人滿眼的血絲,唇上雜亂的青色胡茬,還有他驟然灰敗的臉,她彷彿覺得,自己也沒有那樣痛了。
之後,她再沒有對他說過哪怕一個字。
起初傅重洲每日都會來看她,說著自己對她的感情,他對她是如何認真,甚至還有香山寺的驚鴻一瞥……但後來因他硬生生捱了五十杖,甚至昏迷,便再不能來看她了。
但秦霜知道,她治嗓子的藥是他教人搜尋來的,因她鬱鬱寡歡,請三妹妹來看她也是他的主意……一點一滴,一舉一動,哪怕他們已走到這般田地,他還是如當日那段“新婚生活”一般,對她無微不至地呵護疼寵。可是,這又如何?
終究是有緣無份。
許是因姊妹久別重逢,這晚秦霜難得睡了個好覺。次早醒來,秦露來看她,她道:“今兒難得天晴,不如三妹妹陪我出去走走罷。”
眾人聽了,登時大喜,忙上來伺候她更衣。秦露扶著姐姐的手,二人在花園中慢慢閒逛,因見許多人來來往往,秦露道:
“這是怎麼了,我瞧著怎麼像是有人要搬出去?”
秦霜心頭一動,丹梅見她默然不語,忙拿話岔開。一時因她累了,眾人回至房中,秦霜忽見一個黃花梨木的長條匣子放在自己的書案上,她道:“這是誰送來的?”
下人們卻都搖頭,並無人知曉。她心裡其實已有了猜測,怔怔站在原地,半晌方上前去,彷彿鼓足勇氣一般,揭開匣蓋。
果然,裡頭是一卷畫。看紙質已有些舊了,卻儲存得極好。展開來,滿紙楓紅如火,正是那年她在香山寺所作的楓林圖。
秦露見了,上前道:“這不是二姐姐舊年在香山寺畫的那幅畫嗎?”
她還記得彼時她們姊妹去香山寺進香還願,秦霜一時技癢,遂在後山畫了這副楓林圖,眾人見了都稱賞不絕。
秦露道:“我還記得姐姐說,此畫原是興之所作,情之所鍾,若拿回家中裝裱起來,就失了趣味了。索性將畫留在林間,不過片紙,亦無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