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傅重洲告辭離去,秦霜卻是坐在原地,整整半日,默然無語。
他其實早就說過一輩子不娶妻生子的話,可當她再次聽到那些毫無矯飾的表白之辭,心中的百般甜蜜與苦澀便如冰與火一般,一邊將她炙烤,一邊卻又教她如墜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秦霜方才道:“明兒就請官媒來家,把京裡最有名的那幾個都請來。”
眾人不明所以,只當她是要替傅重洲相看,忙都答應著,唯有丹梅深知其中內情,遲疑片刻,上前輕聲道:
“奶奶,這世間恐怕尋不出性情、樣貌、喜好、為人都相差無幾的兩個人。”
秦霜笑了笑,分明想牽起嘴角,可她卻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難看得像是在哭:“我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她才一定要去找。哪怕找不到,她也必須要讓他明白自己的決心。
這日之後,傅家果然放出風聲,道是傅大奶奶要替小叔娶妻,不拘什么門第家世,要緊的是女孩子品貌上佳,且擅長丹青。
眾人聽聞,那些家裡有適齡女兒的,莫不歡欣鼓舞。蓋因傅重洲年紀輕輕就身居要職,且容貌俊美,性情寬和,市井皆知。
這樣一個又有才又有貌的好兒郎,偏生父母早亡,家中又無姊妹。因此若嫁給他,便是上沒有公婆管束,下不需照管叔姑,又因是次媳,連宗婦的責任都免卻了,真真是一門挑不出絲毫短處的好親。
當下那些媒婆的帖子頓時如雪片般飛來,短短數日,傅家的門檻都快被踏平了。又有眾多女眷連日宴請秦霜,席上那些千金小姐都是花枝招展、珠圍翠繞。說不了幾句,便要展示自己的畫作,縱有丹青之技不算出挑的,也是百般的殷勤小意,只為討好秦霜這個長嫂。
秦霜看了,胸中自是煎熬,可這原就是她求仁得仁,也怪不了旁人。當下忍著酸澀,將那些女孩兒細細看了,又命人把自己擇選出來的最符合傅重洲要求的人集結成冊,上頭寫上性情品行家世等批語,送至傅重洲府中。
傅重洲那番話原是推諉之語,今見了秦霜竟然還認認真真幫他擇起妻來,不由又是恨又是怒,怒到極致,反倒笑起來。
來送名冊的婆子只見他接過那名冊,看也不看一眼,一轉手,便扔進香爐中,狹長的眼尾微微挑起,分明是慵懶恣肆的笑,眾人卻齊齊打了個寒顫,他越笑,神情便越冷:
“回去,替我好生謝謝嫂嫂。”
那婆子一句話不敢多說,哆哆嗦嗦地答應了一聲,行完禮後方一轉身,便聽到砰咚一聲巨響,迸射的碎瓷片甚至都濺到了她腳邊。
婆子忙趕回去覆命,秦霜聽罷,卻是不發一言。半日方淡淡道:
“想必是二爺對人選不滿意,再挑好的就是了。”
這日之後,果然她又打發人送了名冊去,傅重洲轉手再燒,她便又再送。且名冊上的人選每次都有更新,彷彿傅重洲真的是因為對人選不滿意方才看都懶怠開啟看一眼。
如此不過半個月,她幾乎將京中適齡的年輕女孩兒都看遍了,傅重洲燒的名冊,也已有了幾十本。
丹梅見狀,不禁勸道:“奶奶又何必再做無用功?明知二爺是不能從的,這半月你來我往,豈不一再傷了彼此的心?”
秦霜苦笑道:“我倒情願他傷心。”
傷了心,也就冷了情,便不會再糾結於一段無望的孽緣。
方住了話,便聽有人來回:“劉尚書的太太下帖子請奶奶明兒賞菊。”
秦霜知道,這又是打著賞花的名義,請她去相看女孩兒的,她心中雖百般的倦怠蕭索,仍舊是打疊起精神,次日一早便前去赴宴。
席上一番寒暄不消多述,這劉太太原沒有適婚的女兒,不過是替人說合罷了,因笑道:“說來倒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