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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之恩,半生風雨

,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太會寫。

在宮中的其他皇子被母親萬般呵護時,在最聰慧的那幾個哥哥早已會吟詩作對,博得父親多番讚賞時,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念書,教過他認字。

他就像一棵被遺忘在偌大皇宮裡的野草,母親還在世時只思念著家鄉,不過管他吃飽穿暖,待母親去世後,便連他的溫飽有時都不能保證。

他自己學會了生存下去,待他有了外祖父和舅舅後,他更加覺得自己不需要旁人的憐憫,可為何當靜妃一筆一劃地教他寫自己的名字時,他還是覺得眼眶酸澀難忍

大概,是有風吹迷了眼罷。

斯人已逝,周景宵還記得在靜妃臨終之前,他跑死了十幾匹千里駒,終於從萬里之遙的草原趕回京城,見了養母最後一面。

彼時已經是靜慈太后的女人拉著他和五哥的手,囑咐五哥要照顧好他,要他們兄弟友愛,要他不要忘記自己曾教過他的那些道理。

但他終究還是食言了,他的手上早已沾滿鮮血。

養母突然病倒之前,他剛剛在戰場上親手砍下外祖父的頭,那刺耳的詛咒就像是在對養母的逝去寫下註解

他一生所愛之人必會慘死,至親皆亡,骨血斷絕。

,!

從六歲那年母親去世,當他終於有了養母五哥和外祖父一家人時,他以為自己有了歸屬,可命運還是在一個一個的,將他珍視之人從身邊奪走。

首先是父親。

武宗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從來都不是他,當他病倒時,周景宵也以為自己心裡不會有絲毫波瀾。

可看著那個曾經英明神武的男人一日一日枯槁下去,他胸口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憋悶。或許血緣這種東西真的是無法斬斷的他不想惹得養母和五哥更傷心,也只能在信裡向舅舅傾訴。

但他沒有想到,那天開始,和平了十來年的邊關竟再起戰事。起初只是小規模的火併,隨著武宗越發病重,戰事也越發激烈。

他自然在信中問過舅舅,但舅舅解釋說是大梁在邊關的守將先行挑釁,等到戰端一起,也就無法控制了。

而沒有了武宗這根定海神針,大梁從一開始就節節敗退,短短半月連失五城。不僅北方大片土地淪陷,武宗病重一事原是宮中之秘,一夕間又傳得人盡皆知

邊關動盪,朝局飄搖,整個大梁霎時陷入風雨之中,竟有傾覆之禍。

可憐周景宵直到那時還不明白,或者說他心裡其實已經有猜疑了,只是不敢想,也不敢問

為何他剛告訴舅舅父親病倒,邊關守將就無故朝烏瑟挑釁了?為何烏瑟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集結眾多大軍,似乎就在等著父親駕崩一般。

他還記得那天深夜,當他突然在王府見到風塵僕僕的舅舅時,心裡竟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舅舅告訴他,他親奉外祖父之命前來,要送他一場天大的富貴。

如今他們已有一千人馬埋伏在城外,只等武宗一駕崩,周景宵在城內舉兵,裡應外合,可在半個時辰內奪下皇宮。屆時他做皇帝,烏瑟更可與大梁簽下議和條約,約定四十年內不起兵戈。

當然,大梁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那便是將北方十六個州府數千畝領土,無條件割讓給烏瑟。

十六個州府,那就是近百萬的百姓那是無數肥沃豐饒的土地,亦是扼守眾多要衝的屏障。

周景宵沉默了很久,久到舅舅的臉上都露出不耐之色了,方才啞聲道:

那十六州若歸於烏瑟了,外大君,會否善待此地民眾?

舅舅一愣,似乎沒想到他竟會問出這等問題,驚訝道:

南人卑弱狡猾,又與我烏瑟有世代血仇,不殺他們已是天大的恩德,難道還要奉他們為座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