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溶不同,他早就經歷過流毒與殘害,所以難免覺得此時的宜君有些幼稚可笑。他看著這樣的宜君,甚至有了難以言喻的幽暗——她將來必定會經歷人生的種種波折,到時候就知道誰都是水上浮萍,身不由己,即使是那些權力中心的人也一樣,何況她一個小女子。
兩人都不再說話,馬車中於是一片沉默寂靜。
『吱——啦——吱——啦——』,馬車緩行。
楊宜君一路都撩著車窗簾子看著窗外,時間正是清早,晨風習習,頗為涼爽,正是夏末秋初一天之中最舒適的時候。回城時走的多是大道,路邊都栽種有樹木,更遠處要麼是青山綠水,要麼是農田,風景很好。
至於和『趙淼』聊天?楊宜君沒有這個想法。對於她來說,這個『趙淼』雖然是父親好朋友的子侄,但也只是比陌生人略強些罷了——宜君是真正的高嶺之花,或者說,她生的這個樣子,不做高嶺之花的話,早就被狂蜂浪蝶煩死了。
習慣成自然,時間久了,對於無關男子她就喪失了好奇心。
這種冷淡是高溶沒有遇到過的,他那好叔父慣會做面子情,往他身邊送的美女很多,美女如雲的宮宴中也常常叫他到場。若是身份低微的美人,他看上了,他那叔父沒有不給的。這樣的美人,生死寄於他手,至少在他被叔父找藉口弄死之前,都得討好親近他。
而且他年少英姿,即使因為身份尷尬的關係,高門貴女受家中教導不會主動接觸他,但真正看到他的時候也難免臉紅心跳、心笙搖曳——少女懷春,理智可以控制,但心思百轉卻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楊宜君不看高溶,倒是高溶的目光不時落在楊宜君身上。不過這一點並沒有引起楊宜君和晴雯的注意,楊宜君是習慣了目光,晴雯則是覺得這很正常。若是高溶不看楊宜君,她反而覺得這位公子有古怪。
就在高溶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楊宜君身上時,楊宜君忽然放下了車窗簾子,看向高溶。因為太突然了,倒叫高溶挑了挑眉。
「前面有官兵在查!」話音剛落,馬車停了下來。
不知什麼時候查到隊伍中間宜君這裡,她也不磨蹭了,站起身來,掀開坐箱,示意高溶可以進去了。
高溶也沒有什麼可矯情的,撩開衣袍下擺,利落地藏了進去。坐箱容量其實不小,只是相對於高溶高大的身材有些窄,不像是能裝下的樣子。但高溶從小練武,身體柔韌性很好,輕鬆藏了進去。
「趙公子怕黑嗎?」宜君在關上坐箱前問了一句。
高溶覺得她這話問的很古怪:「在下並非婦孺,怎麼會怕黑?」
宜君『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挑了挑眉,關上了坐箱時人對於怕黑有刻板印象,覺得就是婦女小孩子膽子小。但她看了那麼多影視劇,自然知道有些時候並非是膽子小,而是有的人就是存在某種障礙。
不過眼下情況緊急,高溶又這麼說了,宜君也就不好解釋什麼了,就當他沒問題吧——如果真的有問題有問題就有問題唄,反正吃苦受罪的不是她。她救他,一個是因為做事有始有終,一個是為了和孟釗唱反調。
關上坐箱,鋪上氈子,宜君穩穩地坐在了坐箱上,只等著官兵查人。
前面的車轎陸陸續續透過了檢查,於是隊伍不斷往前移動,很快輪到了宜君這裡。
一個二十出頭的官兵頭目一下挑開了車簾,往裡掃了一眼,看到了楊宜君和晴雯。目光在楊宜君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後才清了清嗓子道:「得罪了娘子請下車,小人還得搜車。」
晴雯很快站起了身,似乎要下車的樣子,楊宜君卻動也不動,只是微笑地側過了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朝晴雯招了招手,晴雯附耳過來後耳語了一番,如此這般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