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什夜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情是無以名狀的雀躍。天知道兩月來沒有她在身邊,原本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得到的帝位都對他失去了最初的誘惑力。當得知她在回滄都的路上突然不辭而別後,他甚至幾次準備丟下一切出滄都尋人。
楚少樓的目光在白什夜和碧落之間往返,最後定在前者臉上,表情有些怔愕。當一個人已經認定某件事後,突然在某一天發現事實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時,都難免如此。就在進十三皇子府前,在未看見碧落前,她依然認定派人去救西蜀救她的是季雲歸。
她以為碧落要帶她去季營,所以她半路開溜,一路上潛蹤匿跡,卻原來走了一大段冤枉路。她認定白什夜已經在江山和她之間做了取捨,卻原來不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習慣了,一個人被世界遺棄得太久了,就會漸漸習慣別人的冷漠,習慣自己的漠然,而當這種習慣突然被事實打破時,她除了愕然還有些莫名。
二十多年的人生,她從沒有判斷失誤過,這一次卻錯得徹底。雖然如此,心裡反而冒出一股暖流,瀰漫了心田,連帶的,她看著白什夜也覺得不一樣了。
白什夜發現,楚少樓的眼裡除了慣有的狂妄,以往的目空一切和空洞漠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忽視的睥睨一切的傲然。這樣的神情沒有出現在往日錦衣玉食的聖骨天人身上,卻出現在眼前一般破爛且明顯瘦了一圈的乞丐少年身上,不可謂不令人詫異。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事讓她有如此巨大的轉變?
他們就這樣站在大廳門口相顧忘言,如隔世再遇,如隔雲之兩端繾綣。終於——白什夜緩步走向她,然後,默默擁她入懷。她定定站在瑟瑟秋風中,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和心跳的頻率。
在場眾人,除了碧落和勝雪,嘴都張得可以塞下一顆完整的鴨蛋。他們的十三殿下,即將登基的皇帝,竟然當眾溫柔深情地抱著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而白什夜和楚少樓眼中卻只有彼此,眾人怪異不解的目光,似乎被隔絕在千山萬水之外。勝雪遣退了眾人,碧落默然消失在這方天地,欺霜從別院走來神思複雜地看著庭前兩人。誰都清楚,此時無人可介入他們之間。
楚少樓首先打破沉默:“我這次回來,是讓你在契約上加多一條。”
“你說。”白什夜微微一笑,溫雅如故,只是眼神突然變得鮮活。
“你登基那天,拜我為相,給我足夠大的權力。”她如是說。
白什夜想也不想便回答:“可以。”
“你也不問原因?”她斜睨他。
他笑:“楚少樓不想說的,問了也白問,想說的,我不問你也會說。”
楚少樓推開他,逕直走進大廳,走了兩步,忽然回頭衝他扮了個鬼臉。“衝你這句話,我就勉為其難告訴你吧。”
白什夜還是笑,益顯溫柔。“好。”
她笑嘻嘻說:“原因很簡單——現在這個世界太亂,害我無法準確計算年份,我怕哪一天我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所以我要把它變成我想要的樣子,萬一我老得什麼事也記不起來的時候只要有人說起年份就能讓我想起自己剛來這個世界的準確時間。”
他負手走向她,問:“那你打算怎麼樣改變?”
“這個嘛……”她歪頭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我餓了,有沒有好吃的,今天走了一天路都還沒吃飯。”
“你想吃什麼都行。”白什夜嘴角勾起一抹寵溺的笑,示意勝雪下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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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一年,八月二十八日。白什夜登基為帝,年號太初。正式訂立新的紀元年,定今年為公元前一年,次年為公元一年,並頒下詔書昭告天下,巴陵皇朝千秋萬代以“公元紀年”記載年份。同時,拜聖骨天人楚少樓為相,掌理朝政軍政大權,負責改革維新議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