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見她面上露出疲態,大丫鬟檀荷忙朝二太太使一眼色,二太太會意,遂與二老爺等人勸著秦澐先起來,又服侍秦母歇下。
雖說求娶蕊娘一事還沒有定論,但既有這一番淵源,秦母也不能無動於衷,沒幾日,京中便流傳起一則奇聞——
說是慶國公秦澐年少時曾有一段情,因辜負了那家女兒,如今後悔莫及。也是天緣湊巧,如今二人竟破鏡重圓,且還有一親子,此等奇事,不是老天有意成全,還能是什么?
且不說眾人議論得熱鬧,當日在場之人一聽,便知這流言是誰授意傳出來的——
流言之中,將所有過錯都歸咎在了秦澐身上,還包裝成了這般的天定之緣,顯然是秦澐在為娶蕊娘進門鋪路。
秦母聞知,自是冷笑道:“他倒是想出這個法子來逼我了,若我不應,豈不是就害他成了負心薄倖的寡情之徒?”
檀荷侍立在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半晌,方聽秦母道:“你過來,我有話吩咐。”
說著,如此這般低語一番,檀荷忙出去了,秦母又道:
“叫管事的來見我,趕緊給哥兒收拾出一間屋子,要和煜兒的一模一樣,不許有絲毫怠慢!”
眾人聞言,一一領命,訊息傳到秦澐耳中,便知秦母此舉,已是鬆了大半的口。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險招可能會激怒秦母,但老人家固執,若不如此,恐怕她遲遲不會讓步。秦母做了幾十年的國公夫人,最在乎的就是秦家的聲名,她不會,也不可能允許秦澐身上傳出拋妻棄子的醜聞。
當然,也正因為此,她才會對蕊娘有如此大的牴觸。
她在乎的不是池家家境普通,甚至不是蕊娘嫁過人。蕊娘曾經賣身為奴,且做的還是秦家的奴僕,這才是秦母最難以接受的。
事已至此,秦澐也只好以勢暗脅了,一時回至房中,秦澐便問:
“哥兒可下學回來了?”
白芷道:“已回來了,現在房中溫書,大爺若要見,我就打發人叫去。”
秦澐道:“不必。”想了想,起身道,“我去瞧瞧。”
說著來至秦煜房中,只見小小的孩童坐在窗下,身前雖攤著一本《論語》,可那書頁已有半日不曾翻動了。
秦澐心頭一酸,忙走進去道:“煜兒。”
秦煜聞言,恍如初醒一般,見是他,眸光動了動,緩緩低下頭。
……他就知道,這孩子已經猜到了。
雖說當日秦澐陳明真相時秦煜並不在場,但流言傳得沸沸揚揚,秦煜日日要出門讀書,又怎會不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一個兄弟?
他是何等聰慧,一猜便猜到那孩子就是林燁,燁哥哥原來是爹爹的親生骨肉,孃親也是他的孃親……
從前他有娘,但沒有爹。他有爹,但沒有娘……秦煜總以為他們是一樣的,總以為他們彼此互補,也是天定緣分,可原來,被排斥在這一家三口之外的,只有他。
“煜兒,”秦澐慢慢在他身前半蹲下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爹爹也沒想過瞞著你,只是不知該尋哪個機會與你說。”寬厚的大掌落在他頭上,輕輕揉了揉,“在爹爹眼裡,你與燁兒永遠都是一樣的。”
真的是這樣嗎……或許眼下確實是這樣,可爹爹,真的能做到始終一般無二嗎。
還有孃親……孃親對他一直很好,可他多么希望,那是自己真正的孃親……
秦煜微微抿了抿唇,抬起頭來,朝秦澐燦然一笑。見他如此,秦澐也放下心來,頓時鬆了口氣。
當下父子倆又說了幾句家常閒話,秦澐還有公事要處理,吩咐他好生溫書,便出去了。秦煜坐在窗下,不知不覺,暮色漸沉,夕暉在那夜幕之中被一寸一寸地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