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三妹的繡工向來精益。”
虞氏又把她繡的那塊摞在上面:“你看你繡的鴛鴦;虎頭虎腦的。”
錦言小聲辯駁:“我是還要分出神來照顧淵兒。”
虞氏扶額:“你快別提此事了。從前生龍活虎的小子,自跟你待了些日子,現在連吃飯都能睡著。”
錦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虞氏也笑了,之後,語重心長地問她:“有心事?”
錦言和母親一向親,知道母親是擔心她,也就把心底的話,一點點道出來:“我擔心承煜。”
虞氏微笑,把她撈進懷裡:“那孩子怎的一聲不吭就去打仗了呢?”
“他說,想闖一番事業出來,不讓人小瞧了他。可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虞氏讓丫鬟們都下去,跟錦言說了幾句體己話:“從前,你父親相中了承煜和承煥的人品,想在其中擇一個做女婿。我喜歡煜兒,是因為他待你好,可你父親是男人,看問題又和我們不同了些。這回你三妹妹許給承燁,他是侯爺的嫡長子,你二妹妹進了天家,又如此得寵,唯你許給煜兒,他人品貴重,可身份上總是有些爭議。若不是這回芷靈的事兒,讓你父親對承煥傷了心,也不會這麼痛快答應了你和煜兒的婚事。煜兒想要闖一番事業,也是有心想讓你不被人小瞧,他都是為了你,你怎能抱怨他?”
錦言哪裡不懂其中的道理,就是心裡面惦記著那天晚上承煜和承煥的對話,高深莫測的。又想起無雙的話來,從袖子裡把彩珠荷包拿出給母親看:“這是錦心給淵兒的。”
虞氏眼睛一亮,伸手接過,欣慰地笑道:“她總是那樣大的脾性,走的時候,我都在想,她會不會一輩子都不理咱們了,竟是我小心眼了。深宮寂寞,哪裡有不想家的,下次無雙再進宮去,讓她給我帶幾個話。”
錦言都答應下來,卻聽虞氏悠悠地一嘆:“最近心慌得很,總覺得,要有大事發生了。”
虞氏的預感一點不錯,到了來年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整個京城都陷入一種令人恐慌的壓抑:宣府報至,梁軍行至鷂兒嶺遇襲,梁軍大潰,康帝被俘,宋化所領十萬兵馬突圍,于山翼被阻夾攻,後全無音訊。
之後有流言,傳此次出征隊伍尚未迎敵,自己先亂,同室操戈,自相魚肉,讓本就虎視眈眈的瓦剌軍一舉攻下,大亂之中,是一個千戶將康帝交給瓦剌軍。
這個千戶,正是襄陽候李示徽的次子,李承煜。
不僅京中大亂,連府裡也是一團糟。明甫得到訊息,幾乎把一張木案攔腰拍斷:“是我有眼無珠,有眼無珠啊!還想他能借此機會,立下戰功,風風光光地娶我閨女過門,哪想到竟是如此走狗敗類,喪辱門風!”
虞氏在一旁撐著身子低勸:“只是傳言而已,哪裡就坐實了這罪名了?老爺火氣火燎的,傷了身不說,傷了言兒的心如何是好?”
明甫恨然:“若傳言屬實,我定不會讓言兒嫁給這種孬種!”
虞氏緩緩地勸,一邊轉過頭去問人:“大小姐去哪了,一天都沒見人。”
有人答道:“大早去廟裡上香了,陳嬤嬤跟著呢。”
虞氏眉頭一動:“前線的訊息,大小姐知了沒?”
人道:“也不知得了信沒,只是出去的時候,臉色十分鄭重。”
本朝佛教興盛,京城寺廟林立,錦言所來的這個智化寺,是先帝御賜的寺名,“智化”,意為用佛的智慧普渡眾生,讓眾生脫離苦海,登臨彼岸。錦言誠心地叩拜下去,雪白的斗篷覆住瘦小的肩頭,在蒲團上開出一朵安靜的小花。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菠蘿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錦言的額頭碰在冰涼的石板上,心中皆是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