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檔案寫的,檔案裡就是這麼寫的,一九九六至一九九九年在東西大學攻讀中國當代文學專業,畢業時獲得文學碩士學位。不信你可以去查!真的!”
“真的?”我說,“如果楊婉秋的研究生學歷是真的話,那我這位導師就是冒牌的,假的�?”我不禁冒出一個冷笑。
黃永元有些激動,因為我的揶揄,“這不關我的事!反正就這麼寫了,已經這樣了,愛咋想咋想,愛念不念!”他手衝動地一揚,又輕慢地放下,看著我,“楊局長都已經那樣了,還追究這個那個做什麼?這未免不近人情了吧?”
我愣愣地看了黃永元一會,“是不關你的事,”我說,又看了他一會,“你可以走了。”
黃永元走了。炮製偽悼詞的人走了,而批駁悼詞的人卻留下。我呆呆地站在樹下,還背靠著樹,看著殯儀館周圍哭哭啼啼的人群,像一個矛盾而痛苦的死者親人。
後來,我站在殯儀館一號悼念大廳。巨幅的楊婉秋同志遺像已經懸掛在靈堂的中央,猶如一張寬闊的虎皮,震懾著我。上百個已經貼上標籤的花圈擺滿了大廳的四周,像是威風八面的鑼鼓,讓我打抖。
我看著讓我不寒而慄的花圈和遺像,又看看在我手上哆嗦的悼文,心裡哀痛而又誠摯地求告:尊敬的楊局長、楊婉秋同志,明天,你讓我該怎麼念你的悼詞呢?你是不是一個傑出或著名的教育家、改革家?你知道你就告訴我。你又是不是一個真正的文學碩士?你不用告訴我我已經知道,因為你不是。如果你是東西大學中國當代文學碩士研究生,那麼我就是你導師了。我怎麼可能是你的導師呢?我在東西大學當副教授帶研究生的這八年裡,我什麼時候帶過你?給你上過課或給過你指導?你什麼時候就成了我的研究生了呢?你怎麼就變成了東西大學的文學碩士了呢?你的學歷和學位是如何來的?尊敬的市長夫人,明天我不照這篇悼詞上寫的念,行嗎?我最多把你稱作優秀的教育工作者,你同意嗎?滿不滿意?還有,你的研究生學歷和學位,我是不會念的,因為毫無疑問這是假的。我不能看著你帶著虛偽的身份上天堂,因為我相信天堂是聖潔的,我相信你也希望天堂是潔淨的,因為那將是你永久居住的天庭!我的這些決定和信念你同意嗎?滿不滿意?如果你同意,你就對我笑。如果你滿意,你也對我笑。好嗎?
我慢慢地抬頭,看著遺像,發現楊婉秋同志果然在笑。她笑不露齒,像是觀世音菩薩。
又及,這幾天忙得顧不上米薇,她或許走了,或許還在。
10月26日 晴
追悼會像是個團拜會。
寧陽市各部、委、辦、局來了大大小小近兩百人,魚貫進入悼念大廳。而他們敬獻的花圈在昨天就已經捷足先登。他們與其說是來悼念英年早逝的楊婉秋同志,不如說是來慰問或拜見喪妻的姜春文市長。他們與其說是靈堂前的香客,不如說是團拜會的代表——代表單位、代表別人、代表自己,接受姜春文市長的會見。他們把來參加市長夫人的追悼會都當做一種榮幸,儘管這些人的臉上都寫滿悲傷和沉痛。
黃傑林也來了。這是我當上副市長以後首次見到他。他是代表東西大學來的,當然也是代表沒來的書記校長、二百多個處長科長和兩萬多名在校師生,還代表他自己。
但我和他只是握握手,沒說太多的話,這不是談感想的場合和地方。
李論沒來。他居然沒來。但是他花圈來了,還排在前列,因為他是副市長,四大班子成員之一。
悼文我改了,按照昨天我在楊婉秋遺像前的決定改的。我不把楊婉秋稱為傑出的教育家、改革家,而稱之為優秀的教育工作者,當然我也絕口不提她文憑的事,她的研究生學歷和文學碩士學位被我刪掉了。
但是在悼文裡,我給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