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心裡,卻彷彿砸出一個空白的洞,裡面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裝不了。
從見了父親的遺體,直到辦理身後事宜,其間有不少親戚朋友趕來安慰、悲悼或幫忙,良辰有條不紊地應對著每一件事每一個人,言行舉止中規中距,無半分失態之處,看著其他人對著遺像流淚,她卻只是神色漠然。
不是不痛,不是不想哭,只不過,突然之間,連心都木然了,死灰般沉寂。
陵墓早已訂好,良辰從來不知道,原來竟是父親生前與母親同去挑選的位置——兩人合葬——而且,已是兩年前的事。直到此次商討喪葬一事時,蘇母才提起。
良辰微微訝異:“……你們在結婚紀念日當天去選墓地?”
“對。”蘇母溫婉的臉上浮現著近日操慮帶來的疲態,她微微動了動唇角,“結婚三十週年紀念,這就是你爸送我的禮物。”
良辰皺眉,不確定是否從剛才那道笑容裡看見了嘲諷的意味。
蘇母卻手掌合握,自顧離開,聲音低低的,彷彿說給自己聽:“一座墳墓,真是再恰當不過的禮物了……”
聲音細小,卻掩飾不住那一絲悲哀,良辰望著母親纖薄的背影,心中微微疼痛。
這幾天之間,只發過一條簡訊給凌亦風,說了情況,許久都沒得到回覆,於是良辰便不再與他聯絡,開始埋頭忙於火化的事。她是不敢打電話,不敢聽到他的聲音,在這種時候,其實心底萬分迫切地想要為自己找個依靠,可以痛痛快快地將情緒發洩出來,可以不管不顧,放任自己花大把的時間沉浸哀痛之中,隨意哭泣流淚。
可是,如果她都需要依靠旁人了,那麼母親該怎麼辦呢?母親又能靠誰?
此時此刻,由不得她不堅強。
這也正是獨生子女的悲哀——歡樂永遠與痛苦等份。二十幾年獨享寵愛,到頭來,便也只能以一身之力承擔所有的苦處,連個分擔的人都沒有。
遺體火化的時候,她緊緊攬著母親的肩,身後是關係較親近的幾位叔伯姑母和他們的子女。鐵床推進去,火苗吞噬一切,迅速得近乎殘忍。
哭聲一片。良辰本能地伸了伸手,中間卻隔著好幾米的距離,以及冰冷的鐵欄杆,曾經活生生的人,在頃刻間就要化為灰燼。
她跪在冷硬的石磚地上,終於落下淚來。
短短几日,如同過了數年。
待親戚朋友逐漸散去,良辰回到家,環顧依舊如故的擺設,突如其來地,心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虛。
一個家,只因為要少了最為重要的那個人,一切便都似乎改變了。
當蘇母在廚房煮麵條的時候,凌亦風的電話終於來了。
向來清冽的聲音此時卻低低地傳來,他問:“你在哪?”
良辰抬頭看到一眼牆上父親微含笑容的遺像,有一絲茫然:“家裡。……你呢?”
這段日子,自從校門外一別,他不露面也不留行蹤,究竟去了哪兒?
他讓她時時開著手機,可是那條簡訊發出去,十幾個小時也沒得到迴音,良辰在聽見他聲音的這一刻,終於覺得心酸。
她緊了緊手指,低聲問:“你……在哪裡?”
電話裡傳來些微喧鬧,凌亦風靜了一靜,才緩緩道:“虹橋機場。”
隆冬的傍晚,天地被沉重的暮色籠罩。
良辰站在寒冷的薄風中,呵出的氣串成白霧,模糊了視線。因此,當計程車終於從遠處駛來,最終在她前方不遠處停下,當那個車裡黑衣黑褲的人跨了出來,站在她面前時,她不禁努力地眨了眨眼。
可是,霧氣卻似乎更加重了些,眼前也愈加模糊不清。
她定定地看著那道挺拔而熟悉至極的身影,凍得泛白的嘴唇微啟,卻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