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實本分的夫婦打理宅院,留下了足夠的工錢。這麼多年過去,夫妻兩個居然還在堅守,縱不說維持如新,也還是個能住人的院落。
江鼎十分滿意,能立刻入住,比荒宅強得多了。那夫妻兩個忠於職守,十分不易。江鼎取出金銀酬謝一番。
一切安排都是江鼎做的,甄元誠一路如失了魂魄一般,到了宅中,靜靜坐在臥室之中,默然不語。從天明一直坐到了黃昏。
江鼎深知他的感受,這種天崩地陷一樣的絕望,他經歷過不止一次,每一次都如死去活來一般。他也沒有安慰什麼,靜靜坐在屋外的臺階上,等著甄元誠回過神。
回過神來,哪怕還是無盡悲辛,也才可以交流,才有舒緩的餘地。
一直坐到二更天。身後豁然一亮,燈火透過窗紙,照在院中,灑下一片光明。
江鼎精神一振,知道是甄元誠自己點了燈。一旦有了點燈的心思,陰霾就能散去一孔。
他轉身,敲門道:“叔父?我能進來麼?”
就聽甄元誠低聲道:“進來。”
江鼎推門而入,只見甄元誠坐在床上,膝上放著一個木匣。腳邊是火盆,火盆的炭火早滅了,只剩下慘白色的死灰。
甄元誠的神色,恢復了平靜,但不是以往的剛毅,而是平靜的有些恍惚,目光中也透出一股茫然。
江鼎站在床邊,道:“叔父?”
甄元誠輕聲道:“過來坐下。”
江鼎依言,搬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
甄元誠手指扣在木匣上,道:“你今天不應該出手。”
江鼎道:“千鈞一髮,別無選擇。”
甄元誠道:“你知道他是誰?”
江鼎道:“我若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甄元誠抬起眼,眼中略帶責備之色,就是這一絲責備,讓他茫然的神色出現了一絲鮮活。
江鼎起身,道:“若叔父見責,孩兒願領責罰。”
甄元誠搖頭,道:“我責罰你做什麼?我只是不想你因我背上忤逆的大罪。你去找他,給他賠罪,然後聽他的吩咐吧。”
江鼎道:“找他也可以,不過要等這件事有個結果。一日你們還有衝突,我就不會離開您。”
甄元誠百感交集,道:“江鼎,你這就太任性了。須知血濃於水,親疏有別……”
江鼎道:“我知道親疏有別,也有分寸。我便和您直言。江鼎,是死過一次的人。”
甄元誠目光一動,江鼎繼續道:“江鼎死中求活,已經是孑然一身。當時天地茫茫,我只是一張白紙。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去往何處。不是誰的親人,也不是誰的朋友。世間的一切,對我沒有意義。”
“這時候我遇到了您。”
他正色道:“您對我如何,我不必說。我只說正因為您,我才和這個世界連線在一起,成為眾生之網中的一個節點。我在這個世界所有的關係、所有的情感由您起始。若沒有您,我連自己都不知道,又談什麼親眷?”
最後,他一字一句道:“所以此生,我是先有的叔叔,後有的父親。”
許是這句話砸的太響,燈火抖了一下,房中的光線搖曳不已。甄元誠驟然轉過頭,目光恢復了鷹隼一樣的銳利。
江鼎毫不迴避的和他對視,過了好一會兒,甄元誠的目光柔和下來。
他輕聲道:“鼎兒,你這是小孩兒話,也是你可憐,當初經歷得太傷,這都是我們沒護好你的緣故。但是你叔叔……這沒出息的東西,居然很愛聽。真不配做你長輩。”
江鼎微微一笑,道:“您能愉快起來最好。”
甄元誠盯著燭火,道:“若不是你,我真的想到過死。”
江鼎登時怫然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