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在手,蓮兮不禁有些技癢,默不作聲將手腕抖了一抖。只見扇面遊曳,忽閃忽閃好似紫蝶撲翼,看似雍柔,卻席捲起狂風滔滔,將榻前的桌椅器具盡數吹卷著推向了牆邊。
蓮兮慌忙收起扇子,訕訕看著滿室狼藉,癟嘴說:“我只使過俗扇,哪裡知道蓮光摺扇的威風……”
“無妨,”封鬱拉她入懷,低聲說道:“你舞扇的模樣本就很美,只可惜當年你練扇時每每想著另一個男人,直叫我嫉妒眼紅。從今往後但凡你執扇,便只許想我一人。”
封鬱的懷抱總是溫燙。昨夜之前蓮兮體虛畏寒,瑟縮在他的臂彎間只覺著暖和,可今夜卻膩出了一身薄汗來。汗水蜿蜒,在他的胸膛與她的背脊間交匯成春溪一脈,緩緩流淌的同時,也帶走了點滴的靜好時光。
蓮兮忽然開口說:“今日我不想聽凡人的故事,只想聽你說說小時候的事。我的過去你樣樣清楚,可你的過去我一無所知。左右尋思,都覺得不划算。”
封鬱想也不想,乾脆說:“一言以蔽之,無聊且無趣。”
他說得敷衍,蓮兮自然不依,小貓似的在他胸前又抓又撓,非要他詳細道來。
“這正是實話,”封鬱清清嗓子,輕聲道:“自我千歲起就獨居在玉茗閣,每日在雲荒之巔和九重天庭來往。迎面而來的群仙群臣或是敬慕或是畏懼,總是忙不迭地避讓開,鮮少有人與我搭話閒聊。幾位兄姐與我不常相見,都有些生分,唯獨長兄世子琰對我這幼弟分外照顧。”
他頓了一頓,又說:“琰哥身為世子卻溫厚近人,與人閒談時總是你我相稱,極少聽他自稱尊號。他親近於我,我亦欣然接受,拜他做了啟蒙之師求學武藝。他認真執著,比我這散漫的性子好了太多。那時我總以為是父尊看走了眼,琰哥原該比我更配得‘玉茗’二字。”
“有兄長做伴,多一人說話多一人同行,又怎會無聊無趣?”蓮兮嘴上說著,不由想起從前漣丞陪伴在她身邊的光景。只是那時他嘴邊溫和的笑,已然面目全非。
封鬱哼哼笑得冰涼,說:“那些年我精修卦數,略有小成便得意忘形起來,不知節制地求問了許多命事。可等我將命數一一看透,才悔不當初。”
“這又是為何?”
“預卜先知,算盡了苦厄,猜透了人心,人生便再無趣味。”封鬱伏在她的頸側,無力問道:“倘若四千年前,就讓你察覺了龍漣丞的歹意,又或是那時他已被我一刀結果了,你說這可不是一大幸事?”
還不等蓮兮吱聲,他搶先自答道:“可若是那樣,蓮兮便會少了許多縱情歡樂的歲月。我不願你重蹈覆轍每日活在忐忑猶疑之下,縱使是虛假的好時光,也值得為你守著。”
封鬱明裡說著漣丞,實則或是感慨另一人。他說得隱晦,蓮兮卻有所領悟,她沉聲說:“如今的掌世天帝原非嫡出世子,昔日也曾遭人唾棄。想必,他對於長幼嫡尊一類正統之事也不上心。他對你寵愛有加,人人瞧在眼裡。琰世子野心勃勃,奈你如何收斂鋒芒,他終究是容不得你的,早些知覺早些提防,也是應該。”
封鬱環抱在她腰間的手臂驟然收緊,飛快說道:“多少年來我一退再退,可身邊的友人血親卻一一被他奪走。時至今日,他更是貪心不足,連父尊也……”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蓮兮心驚,連忙反詰道:“莫非帝尊仙壽將盡?這又怎麼可能,他……他該是個壽與天齊的至尊之身啊!”
封鬱嗤嗤一笑,戲謔道:“你這做兒媳的好乖順,還未正式過門來,怎就關心起我家老翁了?你若真有孝心,便該早早為他生個孫兒來。”
滿心的焦灼不安,盡被封鬱綿長的一吻,生生堵回嘴中。他隨手扯下簾帳,將她纖細的身子緊控在懷中。蓮兮明知封鬱是有意岔開話來,卻奈不過他疾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