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名男子,四十歲左右,上下穿得簇新,油頭粉面,胳肢窩裡夾著一個半米多的方形長紙盒,“過年好啊!老闆!”口音有些駁雜,聽起來有點兒山州話的底子,又好似刻意模仿南方普通話。
“過年好,過年好!”唐易站起身來,“有什麼需要的,今兒年後第一天開業,看上什麼一律打折!”
“不知道老闆有沒有眼力?”油頭粉面男隨便在店裡張望一下,便看著唐易說道。
“您這話說的。”唐易將他讓到了櫃檯邊,一指櫃檯前的椅子,讓他坐下,自己則走到了櫃檯後面坐下。唐中峰微微一笑,有唐易支應著,他只管喝茶。
唐易本以為油頭粉面男會拿出紙盒裡的東西讓他看看,不料油頭粉面男卻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唐易一愣,心想這人有點兒意思,“我說我有眼力,也得您信吶!”
“說有就行!你看看這東西能收麼?”油頭粉面男將紙盒放到了櫃檯上。
“書畫?古人的還是今人的?”唐易麻利地將紙盒用手一推,放到一側,而後開啟了盒蓋。
“既然有眼力,自己看!”油頭粉面男摸出一盒煙,“店裡讓抽菸麼?”
我去!唐易心裡有點兒發悶,這哥們兒夠能裝的,不過臉上還是微微一笑,推過來一個菸灰缸,“您抽,我到一邊看,落上菸灰就不好了。”
結果,唐易開啟這畫的一半,就看到題字和半棵松樹,就把畫兒又捲起來了。
怎麼呢?
右上角是三個金鉤銀劃的瘦金體:聽琴圖。
正中是一首七言絕句:吟徵調商灶下桐,松間疑有入松風。仰窺低審含情客,似聽無弦一弄中。落款:臣京謹題。
合上紙盒的蓋子,往油頭粉面男面前推了推,“這位先生,這畫兒我們收不了。”
“怎麼?”油頭粉面男撣了撣菸灰,臉上浮現一抹得意之色,“價錢可以商量。”
“不是價錢的事兒。”唐易本來還覺得這個人有點兒裝,但是現在來看,他還真不是裝。
“那是什麼?”油頭粉面男往前探了探身子,“這畫兒可不簡單!”
“確實收不了。要不您去別家看看?”唐易碰到這種人,也沒法解釋了,只想趕緊請走。
“小夥子,不要眼高手低,你這畫兒都沒看完,怎麼能知其玄妙?”油頭粉面男面露不悅。
“不用看完,畫上是一棵松樹,松樹下,坐著一個道士打扮的人,正在彈琴,還有三個聽琴的,近處一個紅袍,一個綠袍,遠處一個童子。另外,左下角是不是還有‘天下一人’的畫押?”唐易也點了一支菸,心想都說開張大吉,結果好嘛,來了這麼一位!
“嗯?”油頭粉面男愣了愣,隨即便哈哈大笑起來,“畫的內容你是說對了,下面也確實有畫押,畫押下還有印章。但畫押的內容,不是天下一人!而是個‘亓’字!”
唐易這個鬱悶啊,忍不住用手捏了捏眉心。
“行了小夥子,也不用這樣,我告訴你!這畫,是一幅宋畫,而且你看這瘦金體,是宋徽宗趙佶題寫的,而且上面這首七言絕句的落款:臣京謹題!那是權臣蔡京題寫的!蘇黃米蔡,後人都說蔡是蔡襄,其實應該是蔡京,只因為蔡京是個奸臣,才換成了蔡襄!你這麼年輕,能知道這種落款叫‘畫押’,也算是不錯了。這個‘亓’字,應該就是作者的姓氏,雖然我還沒聽說過宋代有姓亓的畫家,但是能讓宋徽宗收藏的作品,絕對了不得!”
油頭粉面男這一通叨比,讓沒看畫的唐中峰都聽明白了,敢情這位是個奇葩啊!
說他傻吧,還知道不少!說他不傻吧,這《聽琴圖》作為一代奇珍,收藏在故宮博物院裡,基本認定就是宋徽宗趙佶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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