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百里決明垂下眼眸,「等你好了,我就走。」
謝尋微支起身,不管他渾身僵硬,窩進他的懷抱。謝尋微把臉頰靠在他肩頭,閉上眼,淚漫過眼梢,蜿蜒劃過臉頰。他輕輕道:「師尊,我不會留你,更不會攔你。最後這幾日就當是施捨給我的,愛我一回吧。」
月光徘徊帳前有如嚴霜,無聲的心潮好像蔓延出了腔子,同那冰涼的月光溶在一起。百里決明心裡頭酸澀,無法自抑。愛也需要求麼?他的尋微出身名門,自幼嬌養著長大,何曾如此低聲下氣?更何況,他求的是百里決明愛他。
笨蛋。百里決明悲哀地想,何必求,他怎能不愛尋微?
彷彿等了一萬年那麼久,謝尋微感受到師尊緩緩抬起了雙臂,回抱住了他。他深切感受到了師尊懷裡的溫暖,師尊胸腑裡的心跳,那樣熱烈而有溫度,畢生的風霜雨雪都在此刻停止。黑夜無比廣大,謝尋微安心了,因為師尊抱住了他。
「你不可以兇我了。」謝尋微把臉埋在師尊頸間。
「我哪裡兇過你?」
「在西難陀,你好兇。」謝尋微控訴他,「你說我裝病。」
他窒了一下,片刻才道:「那是我一時氣昏了頭……好吧,我錯了,再兇你我就是王八蛋。」
時間在黑暗裡無聲地流淌,謝尋微睡在百里決明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百里決明問尋微誰教他男扮女裝?謝尋微說女裝是謝氏一族的家傳絕技,百里決明沉默了,對仙門百家的底限認知又深了一層。百里決明又問他還有沒有什麼要坦白的事兒,謝尋微思索了一陣,戳了戳百里決明的後腰。點起蠟燭脫了衣裳看,那咒契符紋果然還留著,或許是因為對著燭光,符紋上淌著一層淺淺的淡金色光輝。謝尋微問要不要解開契約,百里決明說不用。
最後,謝尋微問:「師尊愛我麼?」
百里決明不願意回答,捂住他的眼睛,道:「快睡覺,別問些有的沒的。」
謝尋微不再強求,在他掌下闔上雙眸。屋子裡靜謐,夜風拂弄窗外花梢。快跌入夢鄉的時候,謝尋微聽見百里決明幾乎泯滅在靜寂中的回答。
「怕了你了,」他帶著嘆息,「師尊認栽了。」
日上三竿,百里決明餵謝尋微喝了麻沸散,鬼侍將幾張大方桌拼到一起,蓋上乾淨的床單。百里決明將謝尋微放上方桌,謝尋微竭力拉著他,輕聲道:「師尊不可以趁我昏迷偷偷走掉。」
「我不走。」他許諾。
謝尋微放了心,安穩睡過去。百里決明和百里小嘰互換肉身,百里小嘰操著匕首,劃開了謝尋微的胸膛。一切都很順利,謝尋微平平安安接收了六瓣蓮心。人還沒醒,那根寄居他體內八年之久的牛毛針已經被排出了指尖。接下來就是靜養,謝尋微是生人,不必喝活血,只需多吃豬肉雞蛋,給六瓣蓮心補足修復他的原料。
百里決明和百里小嘰換回肉身,忙前忙後伺候還沒有完全復原的謝尋微。謝岑關灕水鬼村的事兒處理完,拎了兩隻雞登門給兒子補身子用,順便幫著料理謝尋微那些撂下的生意。百里決明每日給謝尋微擦身,換衣裳,餵他喝粥。他想吃什麼,百里決明就給做什麼。晚上他輕輕喚一聲,百里決明從羅漢榻上爬起來,抱他去如廁。謝岑關說他是二十四孝好師父,百里決明把他揍了一頓。
穆知深回來了,來別業探望了一番。大家沒敢多問他和喻聽秋的事兒,他神色淡然,一如既往。或許放下了吧,百里決明想。他坐了一會兒就走了,正式接掌了穆家家業,成為潯州穆氏新一任主君。
日子一天天暖和起來,大家都有了著落。謝尋微能自己走了,踩著木屐從房裡走到廊廡下,摘一兩朵忍冬做書籤。百里決明靠在抱柱邊看他立在花下,笑容溫煦,眉目生光。百里決明的心終於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