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離我遠點!」百里決明試圖強行運轉功法,然而身體裡的靈力像是偃旗息鼓了似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裴真不搭理他,依然貼著他,手還圈住了他的腰。
「氣死我了!」百里決明腦門子疼。
光裸的手臂貼著他的腰腹,細膩溫熱的觸感讓他忍不住一陣顫慄。該死!該死!心裡好像有一隻野獸亂竄亂拱,無名火燒遍全身,他無比焦躁。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擺脫這個妖精?
百里決明咬著牙忍耐,「你還不去洗澡?」
「累了,」裴真已經閉上了眼,聲音也低低的,「歇會兒再去。」
他抬手一揮,屋子裡的燈火盡數熄滅,黑暗登時沉了下來。百里決明絕望了,死魚一樣挺著。眼前一片漆黑,萬籟俱寂,耳朵也聽不見聲音,渾身的感覺只剩下懷裡的溫熱。他覺得他好像抱著一朵美麗的白曇,世界無限廣大,而這驚世的花兒只為他盛放。他的心漸漸靜了,不再焦躁,也不再忿怒。
裴真在他的懷裡蹭了蹭臉頰,低低地說:「前輩,我好喜歡你。」
「……」
百里決明不自在地偏過頭。
喜歡個屁,哼。
二更天的時候,裴真被百里決明的夢話吵醒了。夜很深,外面的燈火都熄滅了,隔著窗紗看外頭,黑沉沉一片,世界好像被墨水塗抹了。四周很靜,沒有丁點兒聲音,只有百里決明閉著眼,一直在唸著:「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
什麼「他」?裴真皺起眉頭,師尊好像做了噩夢,睡得很不安穩。裴真支起身子,輕輕捏了捏他的穴位,解了他的定身針。
「前輩、前輩。」
百里決明安靜了,翻了個身,不再說夢話。
裴真有些口渴,摸著黑去案邊倒水喝。一切都寂靜,空氣好像停止了流動,他聽見自己清淺的呼吸。他和百里決明之間隔了幾步,夜裡黑,只能瞧見一大團陰影躺在那兒。
往日在抱塵山,師尊最喜歡幹的事就是睡覺。他向來睡得香,鮮少做噩夢,要在他耳畔敲鑼才能把他叫醒,今天不知道怎麼了,說起夢話來了。裴真喝完水,將杯子放回小案。身前是黃銅鏡,不經意間看,鏡子裡的百里決明坐起來了。裴真看不清他的臉,大致判斷他面朝著自己,好像在望著自己的背影。
裴真笑道:「我吵醒你了麼?看我做什麼?」
他一動也不動,像一尊黑沉沉的雕像。
夢遊麼?裴真略略皺了眉,試探著喊了聲:「前輩?」
百里決明還是沒反應,裴真確定他是夢遊了,心裡琢磨著等他醒了給他把把脈。好好的,怎麼會夢遊呢?裴真沉思著,再次抬頭看鏡裡的時候,百里決明卻已經站起來了。這時他悚然一驚,銅鏡裡百里決明的影子十分詭異,手腳都超乎尋常地長,整個人瘦得麻稈似的,有種畸異的恐怖感。
瘦影靜靜站在那裡,似乎在直勾勾地盯著裴真。
人影的身後,更遠處,忽然響起吱吱嘎嘎的聲音,是有人在翻身,還嘟囔著說了句夢話。裴真的額頭滲出冷汗,夜裡太黑,他錯誤估計了和師尊之間的距離。師尊還在涼蓆上躺著,這個瘦影是誰!?
他迅速回身,指尖撥動風流,桌案上的銀針簌簌抖動。然而轉過身的一瞬間,那奇長的瘦影已經不見了。深夜靜謐,周圍是燭臺桌椅的森森暗影,黑影無影無蹤,好像他只是眼花了。但是他顫悚的鬼影們在提醒著他,鬼魂並沒有離開。
去哪裡了?他捻起銀針,警覺地環顧四方。視線再次挪到銅鏡,登時動作一滯。
那瘦影和他背貼著背,站在一起。
鬼怪有瞬移的本事,在十八獄,師尊與謝岑關對決時他就已經領略真正的惡煞有何等本領。凡人根本難以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