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轉亮,清晨寒霧濃重,冷風吹得人打顫。
路上沒幾個行人,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壓過積雪,留下兩道遠去的車轍印。
“魏無忌。”
魏無忌聽見這一聲,他回過頭,只見蕭則玉朝著他走來。
一件黑色的厚披風裹在她身上,裡面是一件火紅色圓領袍,上面繡著繁複的雲紋,白玉腰帶掐著一節細腰。
日光融化了濃霧,天光一瞬明淨,照在她的身上,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走到跟前來。
魏無忌一雙眸子帶著清亮的神采,看著她,柔聲道:“已經安排好了,我知道你定是不叫我陪你去,送你進入第一道門,我就走。”
蕭則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揶揄道:“魏世子當真與我心意相通。”
魏無忌果真只送到了第一道門,便離開了。
他早已事先打過招呼,蕭則玉帶著疏林和他分開後,一路很是順暢,並未受阻。
牢頭恭謹地帶著蕭則玉去關押重犯的深牢中,沿途擺著炭火,牢裡並不如傳聞中那樣冰冷潮溼。
蕭則玉聞著空氣中潮熱帶來的更加悶人的腐敗味道,抬頭掩住口鼻,吩咐道:“將這些燒得旺的炭火撤走,往日裡該是怎樣就怎樣,不必特意為著吾這一趟改變。”
牢頭謹記他家大人的話,聽了這話,立刻叫看守們將火盆撤去。
說實在的,他們也受不了這火旺帶來的悶熱,讓牢裡的氣味變得更加叫人忍受不得。
牢獄這種地方,說陰森恐怖,確實是,但更多的是見識到了一個人身份的變化。
特別是在龍翼衛大牢裡,落差最大,前一天還是朝堂重臣高門貴子,今天就已是永無翻身之日的階下囚。
從富貴人間跌落到地獄,血腥是其次,身份的轉變才更叫人可怕。
進入第二道門後,牢頭帶著人穿過一道長廊,長廊兩邊是一間間牢房,關押囚禁著好多犯事的官員。
這裡算得上熱鬧,牢房裡的人或站或躺或坐,喊天喊地喊冤枉,呆滯木然喃喃自語,拿頭撞牆的……形形色色,應有盡有。
鐵鏈哐當聲交織在一起,牢頭早已習慣,他餘光瞄向蕭則玉,只見這位主子神情默然,沒有一絲受到影響的樣子。
他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射到他身上,轉頭便見身後青年那雙無波的眸子,望著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牢頭急忙挪開目光,收起心中的胡思亂想,一門心思帶著人繼續走。
越往裡便安靜下來,血腥腐敗味也沒那麼重,潮溼更加明顯。
一個看守站在牢房門前,看到來人,快速地躬下腰。
看守一看是牢頭親自帶進來的人,便知是此前受令需接待的人,忙站直了腰將牢門開啟。
牢頭抬頭做出引導的姿勢,道:“貴人請。”
這是一間六尺見方的牢房,幽暗沉寂,頂上有一道小小的氣窗,透進來一道白光,光線中飄灑著無數的灰塵粒子。
地面上似是蒙著一層髒汙,蕭則玉想這裡必少不了蟲蟻老鼠,她滿意地笑笑。
剛剛那名看守不知從何處搬來一張椅子,放到了牢房正中,又利落地躬身退了出去。
牢頭上前一步,衝著牢房黑暗角落裡呼喝了一聲。
便見一個黑影從牆角堆積的稻草堆裡掙扎站起來,拖著手上腳上的鐐銬挪動起來,兩步走到了那道光下。
不過半個月時間,龐書瑞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上身上髒兮兮的,完全失了往日貴公子的姿態。
他眯著眼睛看著來人,看了片刻,他疑惑地睜大了眼睛,實在是沒料到來人竟然是永安郡主。
蕭則玉對著牢頭說道:“你帶著人出去吧,別讓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