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喜歡在傍晚時沿著路一直散步。在這裡,她突然聞到家的味道。
她沒下車,司機提醒她終點站到了。
她說她坐錯了車。
經過短暫停留,車子又重新啟動,她發了好一會兒呆,再一次抬眼睛的時候,已經沒有了腫得睜不開的那種不適。哭泣早就止住了,好像在和她說,悲傷總會過去的。
輾轉了幾趟公交車之後,俗世的飢餓終於纏上身來,她在出租房巷口那裡點了米粉,小心翼翼吃了幾口,又吃不下了。她苦笑,連飢餓感都來調戲她。
她回了出租房,開了裡間的房門,她脫下鞋子就往床上縮。夏天雖然來了,她還沒來得及換席子。被子裡滿滿的都是李蘊的氣息,她聞了聞,淚水不可抑止地流了出來,這一直是她習慣的味道。可是,以後呢?
她在自己的眼淚裡昏昏入睡,陽光漫進被子裡,她偏偏不覺得熱。從早上起,她的手就一直是涼的。她想,要是她和李蘊說她可能感冒了,他一定會笑她的吧,笑她在這樣熱的天氣裡還能感冒。
她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下午顯得那樣長。她想念李蘊,一上午說給自己的那些話一下子失去了用處,她想他,她想他能抱著她,她也許可以當昨晚的事沒有發生過。
她知道她瘋了,她知道她病了,愛上李蘊之後,原來的那個她就染了病,到現在,它已經病死了,她只剩一個軀殼。
她被這個軀殼操縱著走到沙發旁,抱膝坐在沙發上,四面牆讓她覺得好靜好靜。臉側的發被淚水浸潤得發出一種腐臭的味道,她不喜歡,她把頭髮撩到耳後,又扯了紙巾擦去臉上的淚痕,她不想李蘊看到她這個樣子。
好久好久,走廊裡才傳來他略顯頹靡的腳步聲,她不管那麼多,走到門口開了門,在他進來的時候她就抱著他,抱得很緊。李蘊顯然是有些呆住了,臉上不快的神色慢慢變作了雙手的擁抱。她的吻慢慢纏上他的脖子,向上又纏著他的臉頰。
她從來沒有這樣過,他很不習慣,他推開了她,說:“纖兒,別……”
她帶著腮上的淚纏過來,說:“不,不,我要。”
他投了降,帶著她向前走了一步,反手把門關掉。他們艱難地輾轉到了房間裡。他身上是潮熱的,汗漬滲進了她冰涼的面板裡來溫熱她。窗戶開著,夏季的空氣裡有獨特的腐朽的味道,像在陰溼角落裡來不及吃掉急急腐敗的綠葉菜,用手一觸碰,滿目瘡痍,幸而夏季有高溫,沖洗之後氣味很快就蒸發掉了。而她的腐敗來自於她的內裡,稍一沖水,便血肉模糊。
可她還是捨不得放棄她腐敗的根源,所以甘願。而時間一天天流去,她的腐敗便一天天增長。李蘊身上的小刺漸漸萌生出來,只需輕輕碰一碰她,她便血流不止。她變得脆弱,變得破碎,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好起來。
她用嘴唇在他身上留下印記,她愛他,不知道用什麼可以證明。李蘊動情地用手撩開她額前的發,手指撫過她的唇邊,輕輕地吻她,換來她的熱烈回應。她鮮少的熱情讓他隱隱不安,卻更加投入。暖風撩動窗簾,撲撲的聲音,映著她的喘息,他的不快很快就隨風散去了。
她睡著了,他用手指輕輕撫著她的眼眶。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有那麼多眼淚,哭起來的時候止也止不住。她睡著了便像個孩子,一定要緊緊握著他枕在她頭下的手。她曾經說,做噩夢的時候,有人拉著她的手就可以快點醒來。他的手被她抓得汗溼了,粘膩的觸覺,不是舒服的,他要抽出來,可是抽不動。她是有些缺乏安全感的。
其實他何嘗不是呢?四年的時間讓這一切變得熟悉又理所當然,慣性形成了,讓人沒有新鮮的感覺,他常常覺得厭倦,可又不知道自己厭倦些什麼,明明不是她,有時候卻忍不住對她發脾氣。她漸漸地不喜歡他做這裡做那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