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我並不陌生,我看過他很多電影。最初看的,是那部《穿越橄欖樹林》(也譯《橄欖樹下的情人》)。看這部片子時,還是上個世紀90年代初。那時我對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一無所知,當我看著電影中的男演員一遍又一遍地向那個女孩表達愛情時,我就在想,這是怎樣的一部電影呢!節奏如此緩慢,緩慢得讓人都感到心慌意亂了。終於到了片尾,女子預設了男子的求婚,男子高興地撒開腿,在橄欖樹林裡歡快地奔跑。然後,影片結束了。這樣的敘述讓我目瞪口呆。我是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方式。後來,我又看了《櫻桃的滋味》以及《小鞋子》,算是理解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了,他就是要在“慢”中,去求得一股真味。在這個變得越來越快的世界裡,有很多本質的東西被遮掩住了,阿巴斯就是要以一種逆水行舟的方式,發現細若遊絲的漣漪。
儘管如此,對於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我一直懷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也許身處這個世界,天天匆匆忙忙地趕路,那種遲頓和緩慢,反而讓我不踏實了。在看過阿巴斯的幾部電影之後,每當我瞅到阿巴斯的電影,我的心頭便變得一緊——我竟有點莫名地畏懼這個人了!畏懼這樣的緩慢,也畏懼這樣的弦外之音。他的電影,真是要用8倍的快鍵才可以觀看的。我們回不到從前了!在很多時候,是我們自己,不願意迴歸心安理得的尋常。
《五》是我近年來看的阿巴斯的最後一部電影。這是2004年阿巴斯所拍的一部DV,這部DV要比阿巴斯的故事片更加獨特,也更加極端。影片共有五個長鏡頭,地點是在海邊。影片開始,一排排海浪砸在礁石上,銀幕推出幾個字:“五個長鏡頭:獻給小津安二郎”。這部電影,是一個大師向另一個大師的無聲致敬。
第一個鏡頭對準的是海水中的枯木。海水反覆沖刷枯木,枯木在海水的沖刷中上下翻滾。十幾分鍾過去了,鏡頭仍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就如死去一樣。終於,有了點變化,那截稍長的枯木捲入大海,短的那截衝到海灘上。鏡頭仍停滯,恍惚中,似乎萬物顯靈,所有的一切都富有生命。然後,音樂響起,第一個長鏡頭結束。
第二個鏡頭仍是凝視。那是海邊的小道,遠處是洶湧澎湃的海浪,驚濤拍第二個鏡頭仍是凝視。那是海邊的小道,遠處是洶湧澎湃的海浪,驚濤拍岸,不時有人從海邊小道上走過:撐著雨傘的人,跑步的人,鴿子悠閒地晃來晃去,遛狗的人,提著衝浪板的人,推著嬰兒車的女子,幾個老人交談著,又有人牽著狗走過……然後,這條路變得冷冷清清。空鏡頭。很長時間裡,只有海浪聲和那雪白的欄杆……
鏡頭三:幾隻小狗靜臥在沙灘看海。鏡頭持續十幾分鍾。
鏡頭四:一隻又一隻鴨子搖搖擺擺地從鏡頭前穿過。
鏡頭五:池塘,蛙鳴,雷雨,然後一切平靜。
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的 《五》幾乎讓人發瘋——五段場景,沒有故事,沒有臺詞,沒有演員,然而阿巴斯卻堅持用鏡頭寫他的詩!據說阿巴斯拍這部電影曾耗時兩年。在解釋這部電影時,阿巴斯說,《五》是他拍攝的所有影片中最艱難的一部,同時又是最隨性的一部,因為一切章節一切創意都自然而然產生於腦中,沒有劇本,沒有製片,沒有劇組。這樣的電影,本身就是疑問。或者,只是觀察——以觀察來匯出憂傷,畢竟,人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我們面對的,是一個遠遠大於我們的世界。
在天堂寨的那幾天,閒暇的時間裡,我一直在讀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