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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吃飯的力氣,他搖了一下頭,不由得眼淚也上來了,沒有人能知道,他這病也是由於內心憋悶了太多無法訴說的憂憤與悲哀!這一次,彭石賢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兩眼直愣愣地睜著,他終於在模糊中辨析出了房樑上那些神秘的圖案,他是置身在一個殘破的寺廟裡,那些神靈也許同樣遭了流落的命運,奴隸們真的只能“全靠自己救自己”了。他的思維在一片空白中又清晰起來:死,不能僅僅作為一名奴隸。申學慈的死,給了彭石賢沉重的心理撞擊,他是死得太冤屈太可憐了。當彭石賢求生的慾念又頑強地生長起來,身體裡又重新積聚起活下去的力量時,他告訴守護著他的李松福:“我那天不過是經了一場風雨,既然挺過來了就不會有大的事情,可你千萬別讓我媽知道,她會傷心的啊!”

尾 聲

農曆的正月初一至十五,是中國人傳統習俗中的春節。它體現了我們民族文化的一點點寬鬆,這對於闖過年關的人來說,十分的難得。春節裡,人們見面只用打拱作揖,不得討賬索債,因此,才有了“三十躲出門,初一作大人”的說法。楊百勞雖然知道這個規矩,但露面得早了一點,於是留在了年關的那一邊。在這些日子裡,人們都要設法“鬧新春”:放鞭炮,耍龍燈,舞獅子。這一來,也就少見催工和攤派的事,連賣身為奴的董永都可以待到過了春節,才

唱著歌去上工。

大躍進卻把這一點點寬鬆也給剝奪了,春節的小鎮寒冷、困惑而又疲乏,就像從超載的長途貨車上拋落下來許多的木筐竹籠,裡面的活物已被顛簸震盪得快要絕氣了。

大年初一,彭石賢按通知去鎮政府集合,原定上午給軍屬拜年,下午去工地搞“開門紅”。正要出發時,龔叔瑤把辦公室主任喚去好一會,主任回來時留下彭石賢,交代他寫一篇小鎮人歡度革命化春節的報道,主任已經寫下了個頭子,還向彭石賢講了好幾個典型事例,那無非是某老太婆赤腳下田積肥,某老太公帶領全家上山植樹之類。他再三強調,這報道一定要寫好,還慷慨地給了三天假,彭石賢當即接受了這個任務,他想,這一來,下午可以不上左青石燒炭工地去了。

不過,即使沒有這個寫稿任務,彭石賢也會藉故或賴著抗著不去左青石的,因為他的炳哥回來了。昨晚,香嬸擔心張家人的大年夜過得冷清,便讓國芬領孩子們來吃團年飯,因為張炳卿早些天捎信說不能回家過年。正吃的時候,他卻蹦泥踏水地回來了。這頓年夜飯吃得很沉悶,大家的心情十分壓抑,儘管都避開著不愉快的話題,想盡量顯出些輕鬆來,但最後還是免不掉扯上了張仁茂的事,張炳卿說:“唉,伯是不會回來了,也不會讓我們找到他!”

大家只得默默地同意了這個結論。

事情過去了個多月。那天早晨,張仁茂從房子裡出來,對國芬說:“昨晚上申家女人死了。兒子沒了,她是早就該死的,你別四處聲張,我找人掘坑去。”申家女人住在張家已經一年多,張仁茂這話也說得太冷漠。接著,他從房櫃裡扔出一包米,兩包臘貨來,像是早有準備,他讓國芬多煮幾個人的飯,便出了門。那時人們吃食堂,生產隊長聽張仁茂一說,立即派了幾個勞力交給他帶走,這些人能額外加兩餐飯,掘坑也就肯買力氣,不及半天工夫便辦完了這場喪事。奇怪的是,竟沒有人提問這個女人的死因,他們對張仁茂說的“食祿盡了便該走”這話完全認同了。成墳時,有人玩笑地一聲“孝子磕頭”,張仁茂連忙伏地一拜:“賢孫子仁茂佬盡忠盡孝到頭了!”當時,大家只把這看成是張仁茂的黑色幽默,因為申家女人把他害苦了,還有些人的話說得透心涼:“仁茂佬一世光棍,如果不背上這瘋女人,那日子更沒法子過。”

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