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氣哼哼道:“你又上哪兒去野了?子都,你都十二歲了,還不知道好好讀書,成天就知道玩。你這樣荒廢學業,不學無術,將來自己靠什麼生活?現在用功還來得及,再遲可就真的什麼都學不會了。唉,你爹沒材料,沒能給你治下多少家產,將來全靠你自己養活自己,可是你現在的樣子,叫我怎麼能放心?我也不要求你能升官進爵,光宗耀祖,只求你不要拉著棍子要飯,到處羞辱祖先就行。哪怕只是當個老師,教幾個學生,能弄幾個錢餬口,我就滿足了。”
子都直愣愣盯著父親,心裡卻一直和父親一起說著。父親的這套說辭也不知道對他說過多少遍了,他想都不用想就能背下來。
最初他聽了還想過自己的將來,後來聽的多了,便麻木不仁,全當作耳旁風,再後來便是厭煩。
他看著父親慷慨激昂地長篇大論,心想,你讀的書不少,最後又怎麼樣?還不是隻賺了一肚子牢騷,到這個地方來種地。地也種不好,有時候收的糧食還沒有下的種子多。
只聽父親繼續道:“子都,就算爹求你啦行不行?行不行?你倒是說句話呀。真不知道你這個孩子是怎麼想的,腦子裡成天都裝著什麼東西。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為自己好好想想啦。看看人家東鄰居的孩子,家裡窮得叮噹響,經常揭不開鍋,白天還得跟著家裡人下地幹活,人家就晚上自己點著松明學習,也沒見大人催過人家。再看看你,唉,也不知道我哪輩子欠著你,到現在來要賬來啦。”
子都知道大篇說辭終於要結束了,扭頭向梅花鹿偷偷做了個鬼臉,梅花鹿呦呦叫了兩聲,挨近他的腿又要親熱。
忽聽父親怒吼道:“都是你,不定啥時候我就把你給宰了。”
梅花鹿嚇得呦的一聲,一顛一顛跑開了。
子都吃了一驚,扭頭看時,只見父親怒氣衝衝地瞪著梅花鹿,似乎真的想要宰了它,然後轉身回屋去了。
只聽他在屋裡喃喃道:“唉,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怎麼養了個這樣的兒子?非要活活把我氣死。”
子都趕緊躡手躡腳走到梅花鹿跟前,拍拍它的脊背道:“沒事,爹只是說氣話,你不要害怕。”
再過兩天就是七夕,家人王福和雲書將家裡裡裡外外拾掇得一乾二淨。別的節日也就應應卯,每年這個時候,家裡最忙,比過年還忙。
到了七夕那天,父親早早就起來,沐浴更衣,梳洗打扮,還要在屋裡坐半天齋。到了黃昏,在院子裡擺上香案,放上各種瓜果和布帛針線之類的供品。父親親手拈香跪拜,那種極度的虔誠是別的時候從未見過的。
他知道七夕是姑娘們的節日,別人家所有的這些都是女子做,只有自己家是父親親自做。可能是因為家裡沒有女人吧。
子都也要跟著父親一起跪拜祝禱,雖然他不知道要跪拜那位神仙是不是織女,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覺得蠻有趣的,便也誠心誠意有模有樣地拜。
在院子裡拜完了,父親就會回屋裡,把門反鎖上,不知幹些什麼。這時候誰也不敢去打擾他。
有一次子都無意中從後窗下經過,只見父親正在手忙腳亂地卷一張白絹,那絹上似乎畫著一個女子,只是沒看清楚模樣。父親慌亂的樣子似乎是怕被他看到。
他猜想那白絹上畫的肯定是父親跑了妻子,這麼多年他還是那麼懷念,把那幅畫藏在臥室裡,年年七夕拿出來看。
子都的心裡很有些不平和嫉妒。正是因為這個女子,父親才對自己這麼漠不關心,他的心都用來懷念那個女子啦。
有時候他非常想看看那個女子長的什麼模樣,他猜想一定非常漂亮,這才會讓父親這麼多年還念念不忘。
七月初六這天,父親照例要獨自一人去麻姑池待一會兒。臨出門他囑咐子都在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