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城市肯定會損害莊園主的利益,但是也不是沒有好處。城市會吸引的是工匠商人以及打散工為生的閒漢,莊園主們會因此損失與這些人相關的收入,可與此同時城市也會吸引大量的外來人口,帶動整個維爾維德的經濟發展產業升級,對於加工廠模式的生產需求會變大,而佔據本土優勢和地皮資本的莊園主們,完全可以抓住機會大賺一筆。
路西恩這個領主很注重本地產業鏈的保護,他們這些本地貴族要建廠或者投資專案的話會有很大力度的政策優惠,同時也作為對城市衝擊莊園經濟的補償。
本來這個話題路西恩是準備在自己向莊園主們詢問放棄計劃的賠償時藉由反問丟擲的——他可以詢問放棄計劃的賠償,對方自然也可以向他詢問執行計劃對他們損失的賠償,奈何諾伯子爵積威深重,他不說話下面的人就跟著閉嘴,導致由郡政府這邊自己說出來的效果就沒有那麼好了。
第83章
夜色深沉, 客人坐著來時的馬車離去。
馬車上的燈照亮了前面的一小段道路,光線隨著馬車顛簸而搖晃閃爍,馬車周圍被黑暗包裹著, 夜晚的一縷清風穿過窗縫, 帶來一絲絲夾雜幽暗花香的涼意。
是羅勒斯的香氣。
這時節是羅勒斯最後的盛開期, 花朵盡數轉為幾近深紫的濃艷色彩, 沉甸甸地墜在枝頭, 大片大片的花鋪疊如同絲絨的厚毯,即使被風吹拂開花瓣,也不會像是剛開放時那般隨風而動, 如海上波浪般起伏。
而如果在夜色中看去,那大片花田便是純然的黑色,馬車上昏黃的燈光頃刻被其吞噬。
路西恩寫給伊西的信裡可是半點沒說謊,夜晚的羅勒斯花田彷如土地驟然下陷而形成的無底深淵, 叫人無端生出戰慄恐懼之感。
「……真是的, 維爾維德公爵已經窮到連盞燈都捨不得裝了嗎?」馬車裡有人忍不住自言自語地抱怨, 放下隨手聊起的車窗簾布,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
而被抱怨的維爾維德公爵閣下正站在二樓的書房視窗目送著客人的馬車遠去,那些黯淡的燈光一個個消失在路的盡頭,被夜色所吞噬殆盡了似的。
「唉……」路西恩嘆了口氣, 又扯了扯緊繃的領口。
原本裝飾在領口的繁複領巾配飾都已經被安娜摘了下來, 領口也體貼地鬆開了幾顆釦子,漿洗過的領子固然筆挺板正,卻算不上舒服,即使沒有釦子固定也硬邦邦地維持著形狀。
舒適的室內服很快被送到了書房, 安娜熟門熟路地換下了路西恩的禮服, 路西恩張開手配合著抬起放下, 眼神放空盯著牆上的裝飾畫。
「不怎麼好啊。」他小聲嘟囔著,「這樣下去可能就要正面衝突了。」
安娜低著頭整理路西恩的衣服,眼觀鼻鼻觀心,儼然把耳朵忘在了書房門外,根本聽不見路西恩在說什麼的模樣。
今天的晚宴並沒有達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愉快結局——這完全在路西恩的預料之內,畢竟人口和土地是莊園主不可觸碰的命脈,哪怕這些東西實際賺到手的遠不如其他產業,對他們而言也遠比什麼建工廠做生意重要。
所以即便勞倫斯舌燦蓮花說破天去,也不可能改變土地本位制下那些貴族老爺們的根本價值觀。
宴會過程還勉強能算是和諧,沒有敲盤子砸碗掀桌子地撕破臉,就是到了後面從講道理變成了不怎麼讓人愉快的人身攻擊,逼得路西恩拍了桌子損失一個酒杯,大家最後才坐在一起吃完了飯。
但是從結果來說……
跟路西恩寫請柬時就預測到了的差不太多,大家宴會上也就只是把話說清楚到不能再清楚,利益關係掰扯得明明白白算得清清楚楚,可沒有人承諾宴會上誰能說服誰,硬是要說最終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