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子似懂非懂,卻也乖巧地不再吵鬧,只接過金老頭倒來的溫水,自己蹲在一旁小口小口地抿。
金老頭長嘆了口氣,正愁得眉頭能夾死一隻蒼蠅之際,忽然聽到小孩清脆的嗓音:“爺爺,有人來了,有客來了。”
金老頭的心猛地跳了起來,他舉目遠眺,果然土路盡頭一陣黃沙滾滾,近些了方才發現,是一對威風凜凜的黑衣騎士,當中簇擁著一輛樸素的大馬車,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金老頭一見心情沮喪,忙拉了孩子避開點,他心知,這樣攜帶奴僕侍衛出行的大戶人家,大多備齊茶水吃食,又怎會屈尊降貴到自己這個破舊的小茶水攤歇腳?
哪知隊伍快要經過之時,模糊聽得馬車中有一個如春谷鳴鶯般的女人揚聲道:“厲大爺,我們少爺說了,在這裡歇會。”
領頭的黑衣騎士手一揮,一行縱馬之人齊齊勒住了馬,顯是訓練有素。那黑衣人倒轉馬首,驅到車旁,低聲詢問了幾句,便又對手下人揮了一下手命道:“下馬。”
十餘名護衛齊刷刷地跳下馬,自動分成幾組,有進茶寮擺好座椅,有清趕坐著的兩名客人,有牽馬拴馬的,有自動燒水洗刷杯子,有檢視周圍環境的,金老頭待要喊一聲“客官”,見此架勢,如何敢招呼,忙摟了孩子躲在一旁,心疼那柴火和被趕跑的客人還沒付的兩個銅板茶錢,可心疼歸心疼,怎麼敢出聲埋怨。
這裡一應事畢,那邊車裡才跳下一個面目平常的高瘦男子,懶洋洋地看看四周,方捲起簾子,扶下一個雖身穿布衣,卻相貌美麗的女子。那女子未語先笑,道:“有勞白大夫了。少爺,這茶寮也就這樣,你非要下來看,呆會別嫌人家地方醃臢。”
車內傳來一個男子溫潤好聽的聲音,道:“你懂什麼,我自來只在書本上看過,好容易見到實物,自然要來見識一下。”
那白大夫適才宛若沒有睡醒的眼神,此時柔和得能滴出水來,笑道:“你想瞧便瞧吧,只小心點,慢慢下來,我扶著你。”
車內伸出一隻手,普通的藍色儒服袖子,手腕剔透玲瓏,指骨節節宛若精雕細琢的玉器。金老頭不小心抬頭望了一眼,只覺這樣的手,怕是城裡最靈巧的玉匠也雕不出來。他心裡砰砰直響,卻見一個少年公子自車內下來,比起那隻手,那張臉卻未免太過平庸,甚至有些隱隱的病態。金老頭心底嘆息了一聲,還待細看,忽然那白大夫一陣如利劍般的凌厲的眼神射到,他嚇了一大跳,忙低下頭,摟緊了孫子,不敢多事。
“這就是茶寮了?”那公子興致勃勃地四周看看,對那侍道:“我看的雜書,講到江湖人士互通訊息,巧遇敵手或朋友,發生地點多在茶寮,想不到,就是這麼幾塊布,幾張座椅拼起來的地方。”
那侍女抿嘴一笑,道:“我的傻少爺,你都講那是書了,老百姓過的都是普通日子,哪裡來那麼多江湖異士,也不幹些買賣營生,整日無事,就專泡茶寮子?”
“沒有的嗎?”那年輕公子睜大眼睛,轉向一旁的白大夫。
白大夫笑著柔聲道:“就算有江湖人士到這,也多是各門各派的低等弟子,大弟子或宗師出門均有其他門派接待,無需歇息在此。”
那公子搖頭道:“果然是盡信書不如無書啊。”
他即便相貌平平,這等懊惱之狀表現出來,仍是可憐可愛,身邊兩人見狀大笑,連厲大爺的臉色也變得緩和,周圍一干護衛,均面露莞爾。
“那還歇不歇呢?”侍女問道。
“來了就歇歇吧,諸位護衛也辛苦了。大家都坐吧。”那公子帶頭往一張桌子條凳走去,侍女忙搶先著要去抹桌子,那公子扯住了她,道:“出門在外,無需那麼多講究。”
“是。”那女孩應了一聲,回頭喚道:“小全兒,把咱們自己帶的杯盞並點心匣子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