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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人嘛!其他的不管是中國人,韓國人,菲律賓人,泰國人,都讓你看不順眼。老實說,你對中南美洲的人也沒有好感,對不對?你不說我也知道啦!你是個右派的龐克嘛!”

“你這就太扯啦!不要把我跟那些傢伙混為一談。我可是反對天皇制度的,絕對不要把我當成右派。”志郎當然不是右派,只是個徹頭徹尾的癟三。他只不過是和其他的日本人一樣,沒學過如何用自己的價值觀來判斷事物罷了。

“知道啦!算我不好,關於那些中國人的事。我會考慮考慮的。”我說著站了起來。“不過你也別再說了。”

“健一先生。”志郎也慌張地站起來。

我還來不及問他有什麼話要說,只見他嘴上浮現了撒嬌似的笑容,用迷朦的眼神望著我。

“我這個月手頭有點緊,可不可以先施捨一點……”

我每個月給的三十萬圓薪水,志郎大都花在搞樂團和吃藥上。第一次遇到他時,他告訴我吸毒是為了實踐反社會的龐克精神。那天,他因吸食過量的強力膠而昏倒在我的店門口,是我收留他的。後來志郎就常來光顧。那時這家店還不叫加勒比海。在我接手前,這裡是家播放爵士樂的酒吧,之所以會把店交給志郎,是因為他那句:“雖然我很喜歡健一先生,可是很討厭中國人。”我喜歡他能把這句像電影對白似的話,說得那麼稀鬆平常。

我要求他不準放只會吸引小毛頭上門的搖滾樂,當時他就建議:“那就放拉丁舞曲吧!旋律還不錯。”這種見風轉舵的個性很討我喜歡。我一向喜歡沒有原則的人,尤其是沒有原則的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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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手伸進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堆皺皺的鈔票,也沒點就全塞進志郎的手裡。

“謝啦!”

志郎的眼神仍是毫無光彩。在歌舞伎町走一圈,不知道會看到多少眼神像他這樣的人。每一個吃軟飯的半調子,都會有這種混雜著驕傲、自虐、翻臉不認人的複雜眼神。混合了靠中國人吃飯的自卑與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自我辨護。他已經把自我辨護隱藏在內心深處,剩下的就只有屈辱感,而這種屈辱感輕易地就能轉為憎恨。志郎現在正用著這種暗沉的憎恨眼神看著我。我本想叫他照照鏡子。可是想想還是算了。

“明天就拜託你了。”我改口丟下這句話,就邁步往酒店更裡面走去。在裡面還有一道樓梯,上去就是廁所,還有我的窩。

7

加勒比海的三樓,有一間廁所,和一間約四張半榻榻米大小的房間。這房間是這一帶還是紅燈區時留下來的;以前的老闆把這裡當成倉庫。我之所以會接手這家店,其實是為了這個房間。

在以前看過的小說中,有個酒鬼偵探,就會在那個房間裡呼呼大睡。當時還不太懂世事的我,對這個偵探有種幾近嫉妒的感覺。

在看到這個房間時,又讓我想起了那遺忘已久的感覺。雖然這只是一種毫無意義的感傷,倒還沒有被人笑話過。再說,要我醉得不省人事也不容易,這房間純粹只是讓我休息的場所而已。

一進房間,全身立刻被熱氣所籠罩,整件襯衫都因汗溼而貼在身上。我用手摸到燈泡,開啟了開關。在燈泡的照耀下,房間裡的擺設映入了我的眼簾。我眨著眼往房間一角的沙發上坐下。

指尖仍然顫抖著,心跳也加速了。

“富春回來了!”我望著自己的指尖脫口說道,感到死神彷彿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和富春有點相似。至少在我們倆體內流動的血都有一半是日本人的,另外一半則是中國人的——雖然我的是臺灣人的——我們倆這點就像是兄弟一樣,都希望能從自己所屬的世界融入另一個世界,卻也都被殘酷地排除在外。這個相同點,使我們倆的關係就像是一個銅板的正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