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人長得漂亮也許是運氣賜予的,但是一個家庭的姓氏卻是天生的。
苔絲還站在那兒猶豫著,像一個沐浴的人想跳進水裡去一樣,不知道是跳進去還是退回去,正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從帳篷黑色的三角形門裡走了出來。他是一個個子高高的抽著煙的年輕人。
她的面板近乎黝黑,兩片厚嘴唇雖然紅潤光滑,但形狀卻長得不好,雖然他至多不過二十三四歲,但是他的嘴唇上方已經蓄上了仔細修剪過的黑色鬍鬚,鬍鬚的尖端向上翹著。儘管在他的身上帶有粗野的神氣,但是在他的紳士的臉上,在他那雙滴溜直轉的眼睛裡,卻有一種奇怪的力量。
“啊,我的美人兒,我能為你效勞嗎?”他走上前來說。他看見苔絲站在那兒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又說:“不要害怕我。我是德貝維爾先生。你到這兒來是看我的還是來看我母親的?”
同房子和庭院的差別比起來,這個德貝維爾的化身同沿用德貝維爾名字的人比苔絲所期望的相差更遠了。在她的幻想裡,它應該是一張老人的莊重嚴肅的臉,是對所有的德貝維爾的面部特徵的昇華,臉上的皺紋是記憶的體現,像象形文字一樣代表著她的家族和英國好幾百年的歷史。但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就只好鼓起勇氣來應付眼前的事,回答說——
“我是來拜訪你母親的,先生。”
“我恐怕你不能見她——她是個病人,”這個冒牌人家現在的代表回答說;因為這個名叫阿歷克先生的人,就是那位最近死了的紳士的獨生兒子。“你的事我能不能代勞呢?你想見她有什麼事嗎?”
“沒有什麼事——只是——那件事我簡直說不出來!”
到這兒來認親,這件事苔絲心裡感到確實好笑,她這種感覺現在變得更強烈了,雖然她心裡有些害怕他,總的說來在這兒感到侷促不安,但她還是把玫瑰紅的嘴唇咧開,裝出笑容來,這一下真叫黝黑的阿歷克神魂顛倒。
“真是太叫人難為情啦,”她結結巴巴地說;“恐怕我不好告訴你!”
“沒有關係,我喜歡聽叫人難為情的事。往下說吧,親愛的,”他和和氣氣地說。“是我母親讓我到這兒來的,”苔絲接著說,“說實在的,我自己心裡也願意來。不過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我到這兒來,先生,是想告訴你我們都是一個家族的人。”
“噢!窮親戚嗎?”
“是的。”
“是姓斯托克的人嗎?”
“不是;姓德貝維爾。”
“是的,是的;我說的姓是德貝維爾。”
“我們的姓現在讀變了音,讀成了德北菲爾德;但是我們有一些證據,可以證明我們姓德貝維爾。考古學家也認為我們姓德貝維爾,——而且——我們還有一方古印,上面刻有一面盾牌,盾牌上面有一頭撲起的獅子,獅子的上方是一座城堡。我們還有一把非常古老的銀匙,銀匙的勺兒是圓形的,像一把小勺子,上面也刻有一座相同的城堡。不過這把銀匙已經用壞了,所以我母親就用它來攪豌豆湯。”
“銀色的城堡肯定是我們的盔飾,”他溫和地說。“我家的紋章上也是一頭撲起的獅子。”
“因此我母親說,應該讓你們知道我們——因為在一場嚴重的事故中,我們的馬死了,我們是德貝維爾家族的大房。”
“你的母親真是太好了,讓你來告訴我這個。我也不會拒絕她讓你來拜訪我們。”阿歷克說話的時候,打量著苔絲,把苔絲看得臉上有點兒發紅。“所以,我漂亮的姑娘,你是以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