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好多天沒見她來,現在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問了半天,才知是汪局長乾的好事。便拍手說:“好,好,這倒是成全了你。”曼姝說:“成全我什麼,現在把我管得更死了。我這是偷偷出來的。”阿秀說:“這就難了,就算你跟沈三有感情,可是汪局長那頭是好惹的?說不定鬧出個魚死網破,也不見得如願。”曼姝一聽這話,眼眶就紅了:“我實在不想跟他過下去,不就是個死嗎?”阿秀一聽,也變了臉色:“你呀,淨說這些沒用的話,當年黎美人的威風哪裡去了?汪局長就是看你好性子,才敢這樣拿捏你。你只管臉皮撕破,他倒軟了,不信你瞧。”曼姝愣了一下,便提起沈三去山西好幾天了,也不知音訊的話。阿秀一聽,就睜圓眼睛叫道:“他去山西了?沈公館的人還說他在妓院泡著呢。”曼姝聽了,便氣道:“沈家那些人,個個都是冷血動物,也怨不得沈三離家出走。”阿秀說:“你如果跟了他,看樣子也不能住在沈家,那一家人不把你撕得吃了。”曼姝說:“我倒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沈三可憐,那麼早姆媽就死了。”阿秀說:“聽說他姆媽懷他時就受了太太不少的氣,下人也是看臉色,對她飢一頓,飽一頓的,到臨產也沒個人守著,拖晚了……”曼姝聽了,又呆了半天不言語。
第一章 蝴蝶杯(17)
回家路過天聲戲院時,看到《蝴蝶杯》的掛牌已經下了。問了一下戲院的茶房,才知老錢已帶著戲班子到鄉下去了。這一去,又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回漢口。不覺心酸。往回走時,有個報童追著她喊:“太太,買一張報紙吧。盧溝橋事變,日本人打進來了!”她聽得一驚,給了報童幾個角子,接過報紙飛快地看了起來。看了一半,聯想著藤原惠子騙走蝴蝶杯的事,腳步便灌了鉛似的走不動了。暗暗叫道:蝴蝶杯呀,蝴蝶杯,怎麼就跟日本人扯上了呢?正想著,就見黃媽晃著小腳找她來了。看她臉色蒼白,埋怨了幾句,只得又叫黃包車送她回家。
隨著日本人佔領平津,局勢已越來越嚴峻。汪局長也比以前忙了許多,難得來一次。曼姝雖說寬鬆了不少,但因為惦記著季昀,她整天還是提心吊膽的。耐不住的時候,就想去找阿秀。一上街,聽著報童“××淪陷”的呼叫聲,糅雜著警察淒厲的哨音,刺激得人心一陣緊似一陣,讓疾走的腳步越發像逃離似的。可到了潘記,阿秀還是搖著頭。讓她的心越發像懸在半空中一樣。
這天,她又從無線電裡聽到日本人打到山西的訊息,心裡便像封了堵,喘氣也不勻了。在家裡急得團團轉,又耐不住去找阿秀。走在馬路上,她還在暗暗祈禱,但願今天能有他的訊息,如果再不回來……她不敢再想下去,腳步也開始小跑起來。
“曼姝!”
聽到馬路對面有人叫,她倏地一下站住了,轉過臉看,一個蓬著頭的男人在向她招手,隨後便向她跑了過來。
曼姝極力忍住淚水,等他到了跟前,還是哽咽起來:“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然後就說不下去了。
沈季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回來就好。蝴蝶杯也帶回來了。”
“你是怎麼找到她的?”
“說來話長,今晚請你到老會賓聚一聚。到時再說。”
“惠子呢?”
“她也去。”見曼姝疑惑地望著他,便笑道,“到晚上見面再說吧。昨晚剛回,現在我要到潘記理個髮。正好叫阿秀夫婦一起去。”
七
曼姝回到家後,就忙著梳妝打扮,心裡想像著惠子的模樣,越發是精雕細琢,她絕不能輸給了惠子,好比中國不能輸給日本,是一個道理。她要讓惠子知道,沈季昀心儀的女人是什麼樣子的。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她的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鏡子裡的她,紅潤鮮嫩,還是當年的黎美人,她又活過來了。這其中的原故,竟是汪局長的